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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昨天我梦到了洪英。梦里她的儿子高高大大长的跟她一样重眉毛大眼睛,步履蹒跚的跟在她的身后。梦里依然是她那漂亮的脸,以及那种冷冰冰的笑。

起来正做着早饭,儿子发来语音,“老妈我周六回家想吃包子。”这时我又想起梦中的洪英和她的儿子。

饭桌上我跟丈夫聊起红英和她儿子,丈夫慢慢想着,脑子里推算着说,“我感觉她儿子快三十了吧?”我也在脑补,孩子越大越令人发愁,毕竟孩子会有独立意识的,三十岁的脑瘫儿会是相当多大的孩子的思维呢?

记得1995 年,我来到计财科时,洪英刚休完产假回来上班。她走进办公室,看到我坐在她原来的位置上,先是一愣,随后脸上浮现出看似欢喜却不达眼底的笑容。

“哎呀,咱们这里来新生力量啦!”她的声音清脆,却让人感觉不到真诚。科长赶忙过来介绍:“柳三,这是洪英师傅,你这些日子替的就是……”科长话未说完,洪英就抢着开口:“哎呦,什么师傅不师傅的,以后你就叫我英姐!你坐你的,本来我担心耽误了您的工作,就赶紧来上班了,既然科长您都安排妥了,我也就放心了,不着急了。”她边说边看向科长,随后又转向我:“小柳,你该做什么做什么,不清楚的就问我,我每天要给孩子喂奶,早上来的晚,下班走的早。”说着又瞥向科长,“科长我把孩子的喂奶时间分两段用了。有小柳帮我,不会影响吧?”科长讪笑着回应:“红英你带孩子不容易,家又远,只要没耽误工作,你自己安排好。跟小柳协调好就可以了。”科长说完便有些尴尬地离开了。

我连忙起身,让洪英坐到她的位置上,自己则找来一把折叠椅坐在旁边。洪英毫不客气地坐下,那满脸的含笑在她美丽的大眼睛下显得有些诡异,我直觉那不是发自内心的欢喜,而是一种掩饰。我隐约感觉她对科长未经她同意就安排我在这里有些不满,同时也在试探我的来历,她抢白科长的举动,也是在向我暗示,在这里她才是主导,科长都要顺着她。

自从洪英来上班,办公室就变得热闹起来。有几个大妈级的同事特别喜欢给洪英捧哏,洪英三句不离孩子,她们就在一旁跟着聊育儿经。但渐渐地,我发现洪英时常走神,有时会情不自禁地唉声叹气,情绪也变得暴躁,常常无缘无故地找茬,对那些不与她往来的同事冷嘲热讽。

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愈发微的气氛,我隐隐察觉到办公室里存在着一些小团体,大家拉帮结派,各有阵营。而我作为初来乍到之人,又占据着洪英的工位,在局势未明之时,哪一方都不敢与我亲近,表面上人人都对我客客气气,维持着看似风平浪静的假象。

直至一日,月底清账的繁重工作如潮水般涌来。科长眼见老陈手头事务堆积如山,忙得焦头烂额,便吩咐我前去协助老陈。岂料洪英手持一沓表格,满脸写着不耐烦,气势汹汹地来到我跟前,她扯着嗓子,声音尖锐刺耳,阴沉着脸却又挂着诡异的笑容,厉声质问:“这活儿是该你干的吗?你是来帮我的,可不是来帮别人的!竟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有本事冲着我来!拿一个不明就里的新人来试探我的底线?没门儿!”我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怒斥惊得呆若木鸡,压根儿没想到,我这不过是帮了老陈一下,竟会惹得她如此大发雷霆,心中不禁暗暗叫苦,这办公室的人际关系怎会如此错综复杂,真叫人纠结不已,不知自己是否该逃离这是非之地。

那段时日,洪英的情绪犹如过山车般亢奋异常,她整日四处拨打电话,逢人便打听哪里有工地,哪里需要工程车,皆因她一门心思要出租自家的工程车。某一日中午,我吃完饭从食堂返回办公室,刚一推门而入,就听闻洪英正与一位老同事高谈阔论:“我简直恨不得把整个四九城都刨成坑!”彼时的我对她此番言论摸不着头脑,后来从同事们的口中才渐渐得知,原来她的公公乃是建设工程领域的头面人物,她得以调入我们单位,背后的缘由是公公为我们单位批下了建办公楼的项目,而交换条件便是让儿媳妇从郊区调入京城,且项目工程必须交由她儿子的公司承接。

知晓这层复杂的关系后,我对丈夫敏锐的洞察力钦佩得五体投地,他曾跟我说过这个洪英是仗势欺人。丈夫却只是付之一笑,调侃道:“也就只有你看不出来,换作其他人,一眼就能瞧明白。”我满脸懵懂地向他追问:“那她为何非要把四九城挖出坑来呢?本来这路面就已经够难走的了,今天走水管刨坑,明天走电线又刨坑,大家怨声载道为什么不协调好一起同时把事情做了,非要分开做重复的事情,如此劳民伤财,到底有什么好处呀?”丈夫神情耐心,缓缓向我解释道:“首先,从她四处打电话出租那台工程车便能看出,这工程车可是她家的赚钱利器。倘若闲置在停车场,每日都得白白耗费停车费,可要是能租出去,那停车费不仅省了,还能进一笔租金。再者,她老公从事工程行业,不管是公家的公司还是私人的企业,财务收支都是有严格规矩的。要是这工程车自己使用,私下写成是租赁来的,那就相当于把钱从公家或者集体的口袋,悄无声息地转移到了他自己的腰包。多挖几次,就多租用几次,这点儿猫腻你就不懂?”

时光荏苒,多年之后,我从已然退休的老陈口中,揭开了当日我因帮老陈而被洪英责骂背后那鲜为人知的真正缘由。

原来洪英的孩子在出生一年多之后,才因为孩子不会走路,手不会拿东西,检查发现患有先天性小脑萎缩,而且是那种无法逆转的,发现的有些晚了。

起初,她为公婆家诞下了一名男婴,还是备受瞩目的长孙,在公公家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无可撼动。然而,随着岁月的推移,孩子渐渐长大,嘴歪、走路身子摇晃等异样状况愈发明显,令人揪心不已。公公一家倾尽全力,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关系,寻遍了国内顶尖的医生,却依旧回天乏术,无法让孩子恢复健康,过上正常的生活。

作为孩子的母亲,洪英内心纵然充满了无尽的遗憾与痛楚,但她对自己的儿子却从未有过丝毫的嫌弃与放弃。所以,她心底始终怀揣着一份期盼,期望公公依旧能像孩子小时候那般,带着孩子出席一些公众场合的活动,给予孩子应有的关爱与重视。然而,残酷的现实却是,公公婆婆宁愿带着外孙女,也不愿带着大孙子,给出的理由是孙子腿脚不便,行动多有不便,生怕一个不小心让孙子受伤。这无情的话语与举动,这无情的话语与举动,犹如一把利刃,深深刺痛了洪英的心,让她觉得仿佛全世界的人都开始对她和她的孩子投来轻蔑与嫌弃的目光。

她也曾萌生出再生一个孩子的念头,可内心却充满了恐惧与迟疑,始终不敢迈出那一步。因为这个孩子的病因,她对外宣称是医疗事故,是产钳不慎碰到了孩子的脑神经所致。但私下里她也进行了一番调查,得知脑萎缩存在遗传因素,她极度害怕下一个孩子依然会遭受同样的厄运,所以只能在痛苦与纠结中,将这份渴望深埋心底。

自那以后,她的丈夫也开始在外面寻花问柳,沾花惹草。有一回,她与一位同事闲聊时,语气中满是无奈与自嘲:“他做梦的时候,嘴里都在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哎,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她转头看向老陈,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继续说道:“那种早九晚五,规规矩矩上下班,没有任何夜生活的男人,根本就没本事!我就说了,只要钱能交到我手上,他在外面怎么折腾那都是他的本事!”嘴上虽这般说着,老陈却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感慨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最清楚!”

后来,我离开了计财科,也彻底告别了洪英的生活圈子。

后来,我也真的见到过她儿子一次。那年我也有了孩子,我们夫妻带着孩子去儿童电影院。当时洪英带着长的高高大大的儿子和孩子的姥姥。他儿子好像十七八岁的样子,坐在那里,很帅,只是奇怪的歪着脖子,嘴半张着,那双跟洪英一样漂亮的大眼睛却没有一点儿光,直愣愣的,姥姥在一旁不住手的帮他擦嘴,他好像没有任何反应。我们匆匆寒暄一下,各找各的座位,再无交集。

再往后,我惊觉她有个脑残儿子的事情其实已经人尽皆知,甚至时常有人跑来向我求证此事的真假。我每次都会故作惊讶地回应:“哎呦,我在计财科那会儿,压根儿就没听说过啊!”事实也确实如此。

可私底下,却有人偷偷告诉我:“多行不义必自毙!”难道说,苍天之上真的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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