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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慈安宫内,檀香幽沉。

此处不似金銮殿那般金碧辉煌,处处透着礼佛的清净,却也因这份过于刻意的清净,更显压抑与深不可测。

吴庆将萧清晏引至暖阁外,便悄然躬身退下,像一道融入阴影的鬼魅。

萧清晏敛了敛衣襟,迈步而入。

暖阁上首,端坐着一位身着酱色宫装的老妇人,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手中捻着一串沉香佛珠,正是当朝太后魏书仪。

而让萧清晏眸光微凝的是,在太后下首的绣墩上,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秦怜月。

她今日换了身素净的月白长裙,发间仅簪一支白玉兰,薄施粉黛,眉眼低垂,正小心翼翼地为太后案上的茶杯续水。

那姿态亲昵自然,仿佛在此侍奉已久。

唯有那只被扭断的手腕,在倒水时显出一丝不自然的僵硬与颤抖。

“臣女萧清晏,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金安。”

萧清晏上前,行了个无可挑剔的跪拜大礼。

“起来吧,好孩子。”

太后的声音比皇帝多了几分温和,她招招手,“到哀家跟前来。”

萧清晏依言起身,走近前去。

太后拉过她的手,细细端详,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许:

“真是个好孩子,这眉眼,这气度,像极了你爷爷萧正麒。想当年,你爷爷随先帝南征北战,何等威风。镇南王府的门楣,到你这一辈,才算真正撑起来了。”

这话既是夸赞,也是在不动声色地贬斥她的父亲萧毅。

萧清晏垂下眼帘,唇角勾起一抹谦恭:“太后谬赞。臣女不过是尽人臣本分,皆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

“你啊,就是太谦虚了。”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即视线转向一旁的秦怜月,

“哀家知道你心里有委屈。你母亲新丧,王府里就添了新人,换作是谁,心里都不好受。”

秦怜月立刻起身,对着萧清晏盈盈一拜,眼圈泛红:“郡主,都是怜月的不是。若早知……”

“坐下。”

太后淡淡开口,打断了她,话语中却透着维护。

她看着萧清晏,语气郑重了几分,

“清晏,你要明白,怜月入府,是陛下的恩典,更是陛下的苦心。你父亲的性子,哀家清楚,你母亲走后,这偌大的王府总要有个明事理的人操持。怜月是秦相的义女,知书达理,由她帮你父亲打理后院,陛下和哀家,都放心。”

这番话,已是再明白不过的警告,逼她承认秦怜月的地位。

萧清晏心中冷笑,面上却不见丝毫怒意,反而是一片了然:

“臣女明白。陛下与太后娘娘为王府殚精竭虑,是臣女与父亲的福分。”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满意。

“既是明白了,那昨日在府里,便是你的不是。”

太后语气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怜月是你父亲的侧妃,是你的长辈。你当众让她难堪,失了体统。今日当着哀家的面,你给她赔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

秦怜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难掩的得意,随即又换上惶恐不安的模样:

“太后娘娘,使不得,郡主金枝玉叶……”

“哀家说使得,就使得。”

太后一锤定音。

满室寂静,所有目光都汇集在萧清晏身上。

片刻后,萧清晏转向秦怜月,微微俯身,抱拳一礼,动作干脆利落。

“秦侧妃,”她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昨日之事,是我鲁莽,惊扰了侧妃,还望海涵。”

秦怜月心中暗笑,只觉得这沙场战神在皇权面前,也不过是只纸老虎。

她连忙上前虚扶:“郡主快快请起,都是一家人,说开了便好。”

事情“圆满”解决,太后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让两人退下了。

走出慈安宫,冬日的阳光惨白无力。

秦怜月走在萧清晏身侧,步履轻快,眉梢眼角都藏着压不住的笑意。

“郡主,”她柔声开口,姿态放得更低,

“今日之事,多谢郡主体谅。往后在府中,妾身定当尽心侍奉王爷,恭谨侍奉郡主。”

“一家人,不必客气。”

萧清晏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两辆马车上,一辆王府的,一辆是她从军中带来的,形制简朴,却高大坚固。

她忽然笑了笑:“秦侧妃,若不嫌弃,便与我同乘一车吧。正好路上,你我姐妹,也能多亲近亲近。”

秦怜月微微一怔,随即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服软?她可不信这头来自北境的恶狼会轻易收起爪牙。

但此刻,当着宫门口众人的面,萧清晏竟主动相邀,这无疑是向她低头的姿态。

她倒想看看,在这车厢里,这位郡主还能如何强撑颜面。

于是,她故作娇羞地应下,心中盘算着该如何再“亲近亲近”,将今日的胜利彻底坐实。

两人上了萧清晏那辆玄黑色马车。

车厢宽敞,陈设简单,只铺着厚厚的狼皮褥子,透着一股冷硬的沙场气息。

车夫一扬鞭,马车平稳地驶出宫门。

秦怜月坐在柔软的皮毛上,看着对面萧清晏那张冷玉般的脸,心里的优越感几乎要满溢出来。

她状似无意地抚弄着腕上那只新得的玉镯,幽幽叹道:

“今日在慈安宫,太后娘娘还说我太瘦了,戴着这镯子都嫌空。说来,还是王爷最疼我,赏的这只尺寸刚刚好,温润得很,衬得手腕都白了些。”

这是试探,也是炫耀。

萧清晏看着她,眼底的笑意似乎更深了些,像在看一只跳梁的小丑。

她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俊逸,天色不早,快些。”

车外,李俊逸应了一声:“是,郡主!”

话音刚落,马车猛地一震,速度骤然加快!

平稳的行驶瞬间变得颠簸无比,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在结着薄冰的街道上横冲直撞。

“啊!”秦怜月猝不及防,整个人被狠狠撞在车壁上,头上的玉簪都歪了。

她惊惶地抓住车厢,尖叫道:“怎么回事?!慢点!慢点!”

车外的李俊逸仿佛没听见,鞭子抽得更响,马蹄声杂乱如鼓点,车轮碾过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车厢内,天旋地转。萧清晏却稳如泰山,双脚像在车厢底板上生了根,任凭车身如何摇晃,她自岿然不动。

她甚至还有闲心,好整以暇地看着秦怜月被颠得东倒西歪,狼狈不堪。

“秦侧妃,坐稳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就在马车即将拐过朱雀大街的街角时,李俊逸的缰绳看似不经意地一抖,马匹受惊般地向左侧猛地一偏,车轮精准地撞上了街边一块早已被积雪浅浅覆盖的修路石基上!

“啊——!”秦怜月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说时迟那时快,萧清晏的身影如一道鬼魅,在车厢彻底翻覆的前一瞬,她一脚踹开车门,身形如燕,轻巧地跃了出去,稳稳落在数尺之外的雪地上,玄色大氅在空中划出一个利落的弧度。

“轰隆——!”

巨大的马车在她身后轰然侧翻,重重砸在地上,木头断裂的巨响伴随着秦怜月被压在喉咙里的惨叫,惊得街上行人四散奔逃。

萧清晏站在一片混乱之中,拍了拍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李俊逸也已跳下马车,跑到她身边,脸上带着一丝憋不住的笑意,低声道:“郡主,属下办事,您放心。”

萧清晏没说话,只是抬了抬下巴。

车厢里,传来秦怜月痛苦的呻吟和求救声。

很快,亲兵和路人围了上来,七手八脚地试图将车厢扶正。

过了好半天,鼻青脸肿、发髻散乱、一身素雅长裙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秦怜月,才被两个婆子从破损的车窗里架了出来。

她一只脚的鞋子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脸上蹭着泥污,嘴角还磕破了,渗着血丝,狼狈得像个刚从泥地里刨出来的叫花子。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安然无恙、衣袂飘飘、正冷冷看着她的萧清晏。

四目相对。

秦怜月所有的委屈、疼痛、惊恐,在看到萧清晏那双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讥诮的眼睛时,瞬间化为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屈辱。

她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故意的!

萧清晏看着她那副惨状,缓缓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关切与自责。

“哎呀,秦侧妃,你这是怎么了?”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一丝无辜的惊讶,

“都叫你坐稳了。这马,野惯了,是我不好,忘了它不载……娇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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