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真正的步兵之魂,是近战绞肉机里最实用的利器!”
说到这里,整个房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他顿了顿,对比道:“反观我厂过去,追求什么75、80、150、240毫米迫击炮,口径繁杂,零件不通用!”
“设计小炮的思维还停留在造大炮上,全然忘了迫击炮的本意是随步兵冲锋,提供即时、灵活、密集的曲射火力!”
他一番话,如同惊雷,震得在场所有习惯了“射程即真理”思维的技术官们目瞪口呆。
他们从未从“针对性反制”和“极致规模化”这个角度思考过问题。
尤其是那句“专打鬼子机枪和掷弹筒”,精准地说到了所有经历过战阵之人的痛处,让他们瞬间明白了这种“小炮”存在的巨大战术价值。
翁之麟脸上的不解和痛惜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茅塞顿开的震撼。
他们连240毫米迫击炮都能生产,研制一款60毫米的小口径迫击炮根本没有任何难度,关键在于如何平衡作战效能和生产成本。
如果这款迫击炮真能因为成本低廉而生产上万门的话,那完全可以成为基层士兵们的火力支柱,甚至一定程度上解决班排级单位机枪数量不足的问题。
砍掉繁杂的迫击炮型号,集中量产六零迫,可以大大提高产能。
而且一款武器生产的数量越多,成本就可以平摊得越低,甚至能低到接近捷克式轻机枪的程度,比所有重机枪都便宜!
这可就恐怖了。
他喃喃道:“以量补距,以快打慢,专攻软肋…妙…妙啊!若真能如总司令所言,每班一门,形成火力网络…那我军步兵在连排级别的交火中,将再无惧鬼子火力优势!”
他彻底服气了,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这位少帅对战争的理解,已经超出了他们这些纯粹的技术人员,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然而,他稳重的天性还是让他上前一步,恭敬地请求道:“总司令深谋远虑,之麟拜服!然…一万门之数,终究事关重大。”
“卑职恳请,可否先试产一个批次,进行实弹测试,验证其效能与可靠性后,再行全力量产?如此方能万无一失。”
张汉卿欣赏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准!就依翁部长之言。科学之事,自当严谨。你即刻组织人手试制,我要最快看到结果。”
“此外,150毫米迫击炮也要保留,生产数量不用多,和60迫击炮形成高低搭配即可。”
“是!”翁之麟大声应命,但转眼又苦起了脸,“不过少帅,这资金方面……”
张汉卿靠在椅背上,神态放松的回道:“无须担心,你只管造,资金我来解决。”
又不是一下子造上万门,两年多的时间,够他慢慢解决的了。
况且他是谁?张作林的儿子,全国最顶级的富二代!
老帅留给他的家产中光各大银行存款,就有两千多万,完全够生产上万门迫击炮及相应弹药了。
如果算上各类盈利机构和不动产,保守估计家产上亿,堪称全国最有钱的军阀。
《民视日报》1926年所列财产表显示,张作林明面上的个人资产5000万,高居北洋时期71个官僚军阀要人私产总额的榜首。
远超阎老西、冯玉翔、李宗人之辈,哪怕是常申,在个人资产这方面也无法跟他相比。
什么叫家底雄厚?
什么叫含着金钥匙出生?
这就是!
当然,有钱是一回事,但不能乱花。
兵工厂的资金缺口,主要依靠财政税收解决。
翁之麟得到保证,顿时底气足了,连忙答应下来。
少帅今天来到兵工厂,又是提拔又是给钱的,他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会议结束后,张汉卿并未离开,而是信步走向轰鸣的车间。
翁之麟紧随其后。
当他看到少帅不仅对生产流程了如指掌,甚至能一眼指出某台机床的调试瑕疵,并亲自上手演示时,翁之麟最后一点“少帅背后必有高人”的幻想也破灭了。
原来,那位深不可测的“高人”,就是张汉卿本人!
他看向正被李承干等年轻学员簇拥着、耐心讲解技术要点的少帅,眼神中充满了彻底的敬畏与折服。
直到深夜,车间的很多工人都下班了。
张汉卿这才在刘多荃等人的护卫下,离开这座已然开始焕发新生的东北军工心脏,返回帅府。
……
次日。
晨光熹微,透过帅府书房的玻璃窗,在宽大的红木书桌上投下斑驳光影。
东北不同于国内其它地方,这里天亮得最早,黑得也最早,再加上没法上网,搞得张汉卿都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来到办公室时,案头已摞起几份待批的公文。
他刚拿起笔,副官谭海便悄无声息地走进来,低声禀报:
“总司令,东瀛驻奉天总领事林久之郎在外求见,说是对杨、常二位先生之事表示关切,询问东北政局是否需要东瀛提供‘帮助’。”
张汉卿头也没抬,脸上露出冰冷的笑容。
黄鼠狼给鸡拜年,安的什么心他一清二楚。
“告诉他,他的‘关切’我心领了。东北内部事务,不劳友邦挂心。一切安好,无需帮助。”
他顿了顿,补充道:“按惯例回复即可,人,我就不见了。”
“是。”
谭海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微微一躬身,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处理完这个小插曲,张汉卿的目光落在了桌上那封最厚重的电报上——来自金陵。
他深吸一口气,将其展开。
电文很长,辞藻华丽,冠冕堂皇。
常申以“革命外交”、“收复国权”之名,极力鼓吹应以强硬姿态,甚至不惜以武力为后盾,从熊国手中收回“滨绥铁路”的路权。
字里行间,充满了“中央为尔后盾”的空头支票。
看着看着,张汉卿的眉头紧紧锁起,最终将电报重重拍在桌上。
“果然来了,这老狐狸!”他冷哼一声,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滨绥铁路事件,源于毛熊在东北修建的一条直达旅顺港的铁路。
铁路的重要性自不必多说,更重要的是,它连接着远东不冻港旅顺,是实现其“黄熊计划”的核心,本质上是一条殖民铁路。
后来虽然将路权归还给了东北,但所得利润却要平分。
再加上对方利用管理权做大成本、做小利润,导致账面上年年亏损,实际每年赚得的利润几乎全被毛熊捞走,可以说是骑在东北头上吸血。
但想要反抗不公,是需要实力的。
原本历史上,张汉卿在常申的撺掇下打算“新官上任三把火”,证明一下自己东北军的实力,选择强硬出兵,武力收回滨绥铁路控制权。
结果十万大军,两三倍于敌的兵力,上场一个照面就被打窜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