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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青山县的天,仿佛在一夜之间被彻底洗过。湛蓝如洗,万里无云。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落下来,驱散了笼罩在县城上空多日的阴霾,也驱散了压在青山村百姓心头的沉重。

《青山日报》头版那篇污蔑沈凛洲和林晚意的文章,如同一个巨大的笑话,被狠狠撕碎踩在脚下。主编张德才被县公安局以诽谤军人、破坏军队声誉的罪名正式批捕,革委会副主任刘福海因涉嫌指使他人谋杀、诬告陷害、滥用职权等多项重罪,被军区保卫处和县纪委联合专案组带走调查,彻底倒台!李有根、李德富、李强、赵小丽等人,也在确凿的证据面前,被判处了十年至十五年不等的重刑!青山县盘踞多年的毒瘤,被连根拔起!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遍了青山县的每一个角落。人们拍手称快,奔走相告!看向部队和沈凛洲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和感激!

而在这场风暴的中心,青山村林家小院,却迎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希望。

林老实去了部队工地,每天早出晚归,虽然辛苦,但腰板挺得笔直,脸上带着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林桂花在家操持家务,喂鸡种菜,脸上愁苦的皱纹也舒展了许多。最让人惊讶的是林晚意。

她仿佛一夜之间褪去了怯懦和彷徨,眼神明亮而坚定,步履轻快而沉稳。她依旧每天进山,但不再是漫无目的地碰运气,而是带着明确的目标——寻找药材窝点,采集优质山货。她将卖天麻的钱,一部分交给母亲补贴家用,一部分精打细算地购买工具——一把更锋利的开山镰,一个更大的竹背篓,甚至咬牙买了一本《赤脚医生手册》和一本《常见中草药图谱》,每天在油灯下如饥似渴地学习、辨认。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动承受命运的林晚意。她开始主动规划,主动出击。

这天傍晚,林晚意背着沉甸甸的背篓从山里回来。背篓里除了几块品相极佳的冬麻,还有一小捆晒干的野生党参,以及一些品相不错的山蘑菇和木耳。她刚推开院门,就看到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门口,周正正站在车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

“林晚意同志!回来了?”周正笑着打招呼。

“周同志?您怎么来了?”林晚意有些惊讶,放下背篓。

“好事!”周正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郑重地递给她,“林晚意同志,这是军区后勤部药材供应站和惠民药材公司联合签发的聘书!正式聘请您为‘青山县军民药材联合收购站’特聘技术员!负责野生药材的品级鉴定、收购指导和部分炮制工作!月工资三十八块五毛!粮票补贴另算!”

“聘……聘书?”林晚意愣住了,难以置信地接过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一份盖着鲜红大印的正式聘书!上面清晰地写着她的名字和职务!

“这……这是真的?”林晚意声音有些发颤。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一个乡下丫头,竟然能拿到一份正式工作!还是技术员!

“当然是真的!”周正笑道,“团长亲自跟后勤部和药材公司协调的!你的陈述书,还有你之前卖给军民服务社的天麻,王大夫都赞不绝口!药材公司那边……咳咳……经过整顿,也认识到错误了!他们现在急需懂行、可靠的人!团长说了,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林晚意紧紧攥着那份沉甸甸的聘书,眼眶瞬间红了。她想起沈凛洲那句“天亮了”,想起他无声的守护和坚定的支持。这份聘书,不仅仅是一份工作,更是他对她能力的认可,是她改变命运的起点!

“谢谢……谢谢周同志!谢谢……谢谢沈团长!”林晚意哽咽着说。

“不用谢我,是你自己争气!”周正摆摆手,又从车里拿出一个崭新的军用帆布挎包和一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子,“这是单位发的。另外……”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笑意,“团长还让我转告你……工作地点在县药材公司,但考虑到你家在村里,来回不便……所以……单位给你安排了临时宿舍……就在……就在军区家属院那边……”

“家……家属院?”林晚意的心猛地一跳!脸颊瞬间染上了一层薄红。

“对!”周正点点头,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就在家属院西区,有一排平房,是给单身职工和临时借调人员住的。条件虽然一般,但安全、方便,离药材公司也近。你明天就可以去报到,顺便看看宿舍。”

“好……好的……”林晚意低下头,掩饰住内心的波澜。家属院……那是沈凛洲生活的地方……

“还有一件事,”周正表情严肃了一些,“团长让我提醒你,刘福海虽然倒了,但可能还有残余势力。你在县里工作,要注意安全。遇到任何麻烦,随时可以找我,或者直接去部队找团长!”

“嗯!我记住了!”林晚意用力点头。

送走周正,林晚意拿着那份聘书和新发的挎包、搪瓷缸,站在院子里,久久不能平静。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她抬起头,望向远方县城的轮廓,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希望和力量。

翌日清晨。青山县药材公司。

经过整顿后的药材公司,气氛明显不同。门口挂着的“热烈欢迎林晚意同志加入”的红色横幅,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公司经理亲自在门口迎接,态度热情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

“林技术员!欢迎欢迎!一路辛苦了!”张经理(新上任的)满脸堆笑地迎上来。

“张经理您好。”林晚意不卑不亢地点头,身上穿着那件洗得发白、但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旧蓝布褂子,外面套着沈凛洲那件军大衣(她特意洗干净了),背着新发的军用挎包,整个人显得清爽利落,眼神清澈而坚定。

张经理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得过分、却眼神沉稳的姑娘,心中暗暗称奇。他可是听说了,这位可是沈团长亲自推荐的人!昨天还帮部队揪出了刘福海这条大鱼!背景硬得很!而且听说她对药材很懂行,连王老大夫都夸赞!这样的人,必须好好供着!

“林技术员,快请进!我带您去您的办公室!”张经理热情地引路。

办公室不大,但窗明几净,靠窗放着一张半新的办公桌和一把椅子,桌上摆着崭新的笔记本、钢笔和一套简易的药材标本。旁边还有一个文件柜。

“条件简陋,林技术员您多包涵!”张经理搓着手。

“挺好的,谢谢张经理。”林晚意环顾四周,满意地点点头。这比她想象的好多了。

“那……您先熟悉一下环境?待会儿我带您去库房和收购点看看?”张经理试探着问。

“好。”林晚意放下挎包,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那本《药材收购标准手册》,认真地翻看起来。她的神情专注而投入,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张经理看着她专注的侧影,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这姑娘,是个干实事的!

上午,林晚意在张经理的陪同下,熟悉了药材公司的库房和收购流程。她看得仔细,问得专业,对一些药材的存放、分级、炮制方法提出了不少中肯的建议,让张经理和几个老收购员刮目相看。

下午,收购点开始忙碌起来。十里八乡的药农和山民陆续送来采集的药材。林晚意换上公司发的白大褂,戴上套袖,坐在收购台前,开始工作。

“同志,您看看我这党参,能卖多少钱?”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递过来一捆沾着泥土的党参。

林晚意接过,仔细看了看根须、表皮、断面,又掂了掂分量,微笑道:“大爷,您这党参是野生的,年份不错,但根须断了些,表皮也有点损伤。按二级品收,一块二一斤。您看行吗?”

老农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行!行!姑娘你识货!比上次那个收的高多了!”他上次卖给一个二道贩子,被压价压到八毛!

“大娘,您这黄芪……晒得不够干,有点霉味了。只能按等外品收了,八毛一斤。下次您记得要晒透,放在通风干燥的地方。”林晚意对另一个大娘说。

“哎!哎!谢谢姑娘!下次俺记住了!”大娘连连点头。

“你这天麻……个头小了点,麻点也浅……按三级品收,四块五一斤。”

“你这当归……品相不错!一级品!一块五一斤!”

林晚意动作麻利,眼光毒辣,报价公道,解释清晰。她不像以前那些收购员那样高高在上、不耐烦,反而态度温和,耐心解答药农的疑问,还时不时传授一些采集、晾晒的小窍门。很快,她所在的收购台前排起了长队,药农们脸上都带着满意的笑容。

“啧啧……这新来的林技术员……真厉害!”

“是啊!懂行!人也好!说话和气!”

“以后卖药,就认准林技术员了!”

听着药农们由衷的赞叹,张经理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他知道,这位林技术员,不仅背景硬,本事更硬!药材公司这次,真是捡到宝了!

傍晚。青山县军区家属院。

夕阳的余晖给一排排整齐的红砖平房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院子里,孩子们追逐嬉闹,军嫂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择菜聊天,或晾晒衣物,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林晚意拿着周正给的地址和钥匙,背着简单的行李(一个旧包袱,装着几件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有些局促地站在家属院西区一排平房前。这里相对安静一些,房子也稍显旧些,但收拾得很干净。

她找到对应的门牌号,用钥匙打开门。房间不大,只有十来个平方,靠墙放着一张单人木板床,一张小木桌,一把椅子,还有一个脸盆架。虽然简陋,但窗明几净,被褥都是崭新的军绿色,散发着一股阳光晒过的味道。

林晚意放下包袱,轻轻抚摸着崭新的被褥,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这一定是沈凛洲安排的。他总是这样,默默地安排好一切,却从不邀功。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铺好床铺。看着这个小小的、属于自己的空间,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和归属感油然而生。这里,将是她在县城奋斗的起点。

刚收拾妥当,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呀?”林晚意走过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微胖、笑容爽朗的中年妇女,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你就是新来的林技术员吧?”妇女热情地笑道,“我是住隔壁的陈桂芳!我家那口子是三营的营长!听说你搬过来了,包了点饺子,给你尝尝鲜!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有啥事尽管开口!”

“陈大姐!您好!”林晚意连忙接过碗,心中感动,“谢谢您!快请进!”

“不进了不进了!家里孩子闹腾!”陈桂芳摆摆手,目光在林晚意身上那件军大衣上扫过,眼神里带着一丝了然和善意的调侃,“刚搬来,缺啥少啥跟我说!别客气!咱们家属院的人,都实在!”

“哎!谢谢陈大姐!”林晚意红着脸道谢。

送走陈桂芳,林晚意看着手里那碗香气扑鼻的饺子,眼眶有些湿润。这里的人,似乎比她想象的更温暖。

她刚坐下准备吃饺子,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这一次,脚步声沉稳有力,带着一种熟悉的节奏感。

林晚意的心猛地一跳!她放下碗筷,快步走到门口。

门外,夕阳的余晖中,沈凛洲穿着笔挺的军装常服(没有戴军帽),身姿挺拔如松,静静地站在那里。他右臂的夹板已经拆掉,只缠着薄薄的绷带,脸色也恢复了健康的红润。夕阳的金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和深邃的眼眸,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看着她,眼神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沈……沈团长?”林晚意有些手足无措,脸颊微红,“您……您怎么来了?”

“路过。”沈凛洲的声音低沉而平静,目光扫过她身后简单却整洁的小屋,“看看你安顿好了没有。”

“安顿好了!挺好的!”林晚意连忙点头,侧身让开,“您……您要进来坐坐吗?”

沈凛洲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进来。房间很小,他高大的身躯一进来,空间顿时显得更加局促。他的目光落在小木桌上那碗还冒着热气的饺子上。

“陈大姐送来的饺子。”林晚意,有些不好意思。

“嗯。陈桂芳人不错。”沈凛洲点点头,目光又落在林晚意身上。她穿着那件洗得干干净净的军大衣,里面是洗得发白的旧衣裤,头发简单地梳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秀的脸庞。虽然依旧朴素,但眼神明亮,气质沉静,与初见时那个狼狈惊恐的村姑判若两人。

“工作……还顺利吗?”沈凛洲开口问道,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顺利!”林晚意眼睛一亮,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谢谢您!张经理和同事们都很好!今天收购药材,大家都很认可!”

“那就好。”沈凛洲嘴角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很好。”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脸上那道已经结痂的细小划痕上(山里被树枝刮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注意安全。有事……找周正,或者直接找我。”

“嗯!我知道!”林晚意用力点头,心中暖流涌动。她看着眼前这个沉默却可靠的男人,鼓起勇气问道:“沈团长……您的伤……全好了吗?”

“差不多了。”沈凛洲活动了一下右臂,“不影响。”

两人之间陷入短暂的沉默。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而安静的氛围。林晚意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那个……”林晚意指了指桌上的饺子,“您……您吃饭了吗?要不……尝尝陈大姐的饺子?”

沈凛洲看了一眼那碗饺子,又看了看林晚意期待的眼神,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好。”

林晚意心中一喜,连忙拿来唯一的一双筷子(她自己还没用),又搬来椅子:“您坐!”

沈凛洲没有推辞,在桌边坐下。林晚意站在一旁,看着他动作优雅地夹起一个饺子,送入口中。他吃得很慢,很安静,房间里只剩下他轻微的咀嚼声。

林晚意看着他,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感。这个曾经如同天神般降临、救她于水火的男人,此刻就坐在她简陋的小屋里,吃着她邻居送的饺子。这感觉……奇妙而温暖。

“味道不错。”沈凛洲吃完一个饺子,评价道。

“陈大姐手艺好。”林晚意笑着说。

沈凛洲又吃了几个,便放下了筷子。他抬起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林晚意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林晚意。”

“嗯?”林晚意心尖一颤。

“以后……不用叫我沈团长。”沈凛洲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叫我名字就行。”

林晚意愣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叫她名字?沈凛洲?这……这合适吗?

“在部队,是团长。”沈凛洲看着她,眼神坦荡而平静,“在这里,是邻居。”

邻居……

林晚意咀嚼着这两个字,脸颊的温度迅速升高。她看着沈凛洲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面没有戏谑,没有试探,只有一种坦然的、近乎陈述事实的平静。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轻轻点了点头:“好……沈……凛洲。”

最后两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她心底漾开层层涟漪。

沈凛洲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他站起身:“早点休息。我走了。”

“我送您!”林晚意连忙跟到门口。

沈凛洲走到院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落在他身上,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

“明天见。”他说。

“明天见。”林晚意站在门口,目送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家属院小路上。

晚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却吹不散她脸颊的热度和心底的暖流。她转身回到小屋,关上门,背靠着门板,轻轻捂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沈凛洲……

她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

家属院的新生活,似乎……比她想象的,更加令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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