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锁书店门的时候,手还在抖。她把钥匙交给张婶,怀里揣着那本《边城》和樟木书签,像揣着整个云溪的春天。
“路上小心!”张婶帮她理了理围巾,眼眶红红的,“到了给我报个信,让那小子好好待你!”
“嗯!”苏晚用力点头,转身跑进了车站。
去北方的火车要坐十几个小时。苏晚靠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点点变样,从青瓦白墙变成黄土地,从潺潺溪流变成宽阔的大河。她心里既紧张又期待,想象着陆则看到她时,会是什么表情。
到了陆则所在的城市,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她按着地址找到陆家的公司,站在气派的写字楼前,忽然有些胆怯。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裙,和周围西装革履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请问,你找哪位?”前台小姐礼貌地问。
“我找陆则。”
“请问有预约吗?”
苏晚摇了摇头。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电梯口传来:“苏晚?”
她抬头,看到陆则站在那里,西装笔挺,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看到她的瞬间,他愣住了,随即快步跑过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把她揉碎。
“你怎么来了?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他的声音里满是惊喜和后怕,“我以为……以为你不会来。”
“我想通了。”苏晚埋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眼泪掉了下来,“陆则,我想跟你走。书店可以搬,家可以重新建,但错过了你,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陆则的身体僵了一下,他松开她,看着她哭红的眼睛,忽然笑了,笑得像个孩子:“傻瓜,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你要留在云溪,让我当候鸟呢。”他刮了下她的鼻子,牵着她的手往电梯走,“走,带你去见爷爷。”
陆家的老宅是座带着院子的老房子,院子里真的有棵老槐树,和云溪的那棵很像。陆则的爷爷坐在槐树下的摇椅上,看到苏晚,浑浊的眼睛亮了亮:“你就是苏晚吧?陆则这小子天天念叨你。”
“爷爷好。”苏晚有些拘谨地笑了笑。
“好孩子。”老人拍了拍她的手,“陆则他爸当年总说,南方有个地方,比北方的春天还温柔,现在我信了。”他看着陆则,“你们想住城里就住城里,想回云溪就回云溪,日子是自己的,别像我,当年把你爸逼得……”
老人的声音哽咽了。陆则握住他的手:“爷爷,都过去了。”
那天下午,陆则带着苏晚去了他的工作室。房间很大,墙上挂着云溪的照片,桌上摆着那个樟木盒子,旁边放着苏晚画的云溪全景图。
“你看,”陆则指着一幅设计图,“这是我给云溪做的后续规划,建一个民俗博物馆,把老木匠铺、染坊都保护起来,让更多人知道这里的故事。”
苏晚看着他眼里的光,忽然觉得,他们都没有离开云溪。陆则用他的图纸守护着那里的记忆,而她,带着云溪的气息,来到了他的世界。
半年后,云溪的民俗博物馆开馆了。陆则和苏晚回去参加了开幕式。张婶拉着苏晚的手,笑得合不拢嘴:“看看你,在城里养得更水灵了!”李大爷给陆则递了杯米酒:“小子,以后常回来,我给你做红烧肉。”
博物馆里,最显眼的位置放着那个樟木盒子,旁边的展柜里,摆着苏晚父亲的造船笔记和陆则父亲的日记。很多游客在那里驻足,听讲解员说两个老木匠的故事,说一个南方姑娘和北方设计师的缘分。
离开云溪那天,苏晚站在老槐树下,看着“晚读书店”的木招牌,忽然觉得很安心。陆则从身后抱住她:“舍不得?”
“不了。”苏晚转身,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唇,“因为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火车开动时,苏晚靠在陆则的肩膀上,看着窗外的云溪渐渐远去。季风吹过车窗,带着熟悉的槐花香,像在跟她说再见,又像在跟她说——去吧,去看更大的世界,去爱该爱的人,只要心里装着根,走到哪里都能开花。
她翻开那本《边城》,樟木书签从书页里滑落。阳光落在书签上的槐树叶纹路里,温暖而明亮。苏晚忽然笑了,她知道,属于她的故事,和属于云溪的故事,都还在继续。而最好的结局,从来不是固守原地,而是带着牵挂,勇敢地走向彼此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