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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样的快乐,却像花期一样短暂。

秋末的雨,总是带着股钻心的凉。夏月瑶站在办公室窗前,看着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桌角那盆林洁送的胧月,叶片上沾着几粒从窗外飘进来的雨珠,倒显得比往日更剔透些。

她指尖还留着透明甲油的淡淡光泽,齐耳短发被打理得一丝不苟——这是她从林洁的出租屋回来后,第一次以“新形象”出现在县委大院。早上遇见林洁时,小姑娘还冲她比了个“超美”的口型,可现在,那点因周末漫游而生的轻松,早已被一股寒意浇得透湿。

有人翻出她刚入职时,蒋南舟带她去市里开会的照片,添油加醋说成“单独约会”;有人说她办公室里那盆文竹是蒋南舟送的,“定情信物”都摆出来了;甚至连她穿了件粉色连衣裙只是发了个朋友圈,都被说成“故意打扮给蒋市长看的”。

林洁替她抱不平,跑去跟散播谣言的李姐吵了一架,结果被倒打一耙:“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说不定是被她主子当枪使呢。”

夏月瑶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遍遍地想:为什么?她明明凭的是自己的本事,处理了那么多棘手的案子,熬过那么多通宵,可到头来,在别人眼里,她的努力全成了“靠男人”的佐证?

她开始失眠,夜里总听见有人在耳边说“不要脸”“靠男人”。饭也吃不下,胃里像堵着块石头,体重掉得飞快。有天早上她对着镜子,看到自己眼底的青黑和凹陷的脸颊,突然觉得陌生又可怕。

林洁看出她不对劲,每天变着法地给她带好吃的,拉着她去小花园散步,说些傻乎乎的笑话。可夏月瑶像块吸饱了水的海绵,沉重得提不起来。她看着林洁担忧的眼神,想说“我没事”,却连扯出个笑容都费劲。

蒋南舟的存在,曾经是她成长路上的“阳光雨露”,如今却成了别人攻击她的武器。没有了他的“护法”,那些藏在体面下的恶意,像失去束缚的野兽,肆无忌惮地扑了过来。

市政府的电话打来时,夏月瑶正在整理农民工讨薪案的材料。那些皱巴巴的工资条上,沾着汗渍和泥点,却比任何文件都有分量——她刚协调法院,帮二十三个农民工拿回了被拖欠三年的工资。

“夏月瑶同志,你来我办公室一趟。”电话那头,分管政法的副秘书长声音严肃,听不出情绪。

她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市政府大楼的走廊比县委大院的更宽,更亮,却也更冷。副秘书长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指敲着桌面,半天没说话。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张审判席。

“小夏啊,”他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市里最近听到些传言,说你跟蒋南舟同志……关系不太正常。”

夏月瑶的指甲猛地掐进掌心,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委屈,”副秘书长没看她,目光落在桌上的文件上,“但你要明白,身为干部,形象很重要。蒋南舟同志现在是副市长,你们走得太近,难免引人遐想。”他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年轻人有野心是好事,但要走正道,别让这些污糟事,毁了自己的前程。”

“我没有!”夏月瑶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我和蒋市长只有工作往来!我在明源的每一步,都是靠自己干出来的!那些农民工的工资,那些法治文件,那些普法活动……”

“够了!”副秘书长打断她,“组织相信你是个好同志,但流言蜚语猛于虎。你回去好好反省一下,注意自己的言行。”

走出市政府大楼时,天阴沉沉的,下起大雨。夏月瑶站在台阶上,看着楼前飘扬的红旗,忽然觉得无比荒谬。她拼尽全力想要证明自己,可在别人眼里,她所有的努力,都抵不过一句捕风捉影的“关系不清”。

市政府大楼的办公室里,落地窗外的雨幕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蒋南舟站在玻璃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窗沿,目光牢牢锁在楼下那个单薄的身影上。

她没打伞。

卡其色的风衣早被雨水浇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单薄的肩线。头发湿淋淋地贴在脸颊和脖颈,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落在衣领里,又顺着衣摆渗进裤脚。她低着头,脚步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连平日里挺直的脊背,都透着股难以掩饰的垮塌

他比谁都清楚,这个姑娘走到今天有多难。从政法服务岗的新人,到全县最年轻的政法委书记,她熬过的夜、跑过的乡镇、处理的棘手案子,他都看在眼里。那些所谓的“特殊关照”,不过是他惜才,给了个能施展的舞台——可到了别人嘴里,就成了“关系不清”的佐证。

“蒋市长,”司机小刘站在身后,声音放得极轻,“雨下得这么大,夏书记一个人走,看着怪让人心疼的。要不……我去送送她?顺便替您说句慰问的话?”

蒋南舟的喉结动了动,目光依旧没离开窗外。夏月瑶的身影已经走到了街角,快要消失在雨幕里。他何尝不想冲下去,替她挡开那些流言蜚语,告诉所有人她的优秀都是靠自己挣来的?可他不能。

他缓缓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自持。深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眉宇间的心疼被克制得只剩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不必了,小刘。”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她不是温室里的花,该学会自己面对这些风雨。我以前给她搭的那片‘象牙塔’,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她一世。”

小刘愣了愣,没再说话。他跟着蒋南舟多年,知道这位市长看似温和,实则比谁都清楚“成长”的重量——有些路,必须得自己走;有些苦,必须得自己咽。只有这样,那个在明源县土生土长的姑娘,才能真正站得稳、走得远。

蒋南舟重新看向窗外,雨还在下,街角早已没了夏月瑶的身影。他拿起桌上的水杯,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心里却依旧沉甸甸的。他在心里默默念着:月瑶,再撑撑,等你熬过这阵,往后的路,会越来越宽的。

回县的路上,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像无数根鞭子在抽。县委大院的人看她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嘲讽。有人在走廊里故意大声说:“听说了吗?市里都知道了,看来是真的。”有人假装关心:“夏书记,没事吧?要不请几天假歇歇?”

她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可那些声音像长了腿,从门缝里钻进来,在她耳边嗡嗡作响。“不要脸”“靠男人”“狐狸精”……这些污秽的词语,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勒得她喘不过气。

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在信访接待室。那个被拖欠工资的农民工,因为没拿到钱,情绪激动地拍着桌子骂:“你们这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东西!肯定是收了好处!我看你跟那些黑心老板没区别!”

那些话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她心里。她眼前一黑,耳边的骂声、窗外的雨声、远处的车鸣,全都变成了模糊的噪音。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滴滴”的声音。医生拿着诊断书,语气凝重地跟她说:“中度抑郁症,伴有焦虑发作。长期精神压力太大,得住院治疗一段时间,不能再熬了。”

夏月瑶躺在病床上,望着天花板上的输液管,眼泪无声地滑落。窗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像在为她哭。

她想起林洁周末拉着她在花海奔跑的样子,想起波斯菊被风吹起的粉色波浪,想起那句“月瑶姐,你笑起来真好看”。

快乐原来真的这么难。她费了那么大劲才从过去的泥沼里爬出来,以为抓住了事业这根浮木就能站稳,可到头来,还是被卷入了另一场风暴。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了一下,是林洁发来的消息:“月瑶姐,你在哪?我给你带了新烤的饼干。”

夏月瑶看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却没力气回复。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见人?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林洁拎着保温桶走进来,看到病床上的她,眼圈一下子红了:“月瑶姐……他们都是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

夏月瑶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林洁把保温桶放在桌上,蹲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暖暖的,像小太阳,“你要是不想待在这里,咱们就走!去别的地方,我陪着你!”

夏月瑶看着她胳膊上还没拆的纱布——上次为了帮她怼李姐,被门把划伤的,忽然笑了,眼泪却跟着掉下来。“我好累啊,林洁。

林洁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你还有我呢!我每天都来陪你,给你讲故事,给你带好吃的!等你好了,我们再去看波斯菊,再去逛街买裙子,好不好?”

夏月瑶看着林洁泛红的眼睛,心里那片冰封的角落,忽然有了一丝松动。或许,她不是一无所有。至少,她还有个愿意相信她、陪着她的朋友。

只是,这县委大院的风,太凉了。凉得让她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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