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匆匆而过,很快就到了姜家两房姑娘出嫁的正日子。
这天一大早,棉纺厂大杂院儿比过年还热闹,几乎全院出动,挤在姜家院门口看热闹。
吉时一到,迎亲的队伍准时出现在了巷口。
最先进巷口的,是梁砚南的迎亲队伍。
打头的是一辆擦得锃亮的黑色伏尔加小轿车,车头还扎着朵大红绸花,气派非凡。
后面跟着两辆军绿色吉普车,同样装扮得喜庆。
车子一停,从吉普车上跳下来七八个穿着军装或中山装的年轻小伙,个个精神抖擞,身姿笔挺。
这些是梁砚南的发小张煦,帮忙张罗来撑场面的兄弟。
梁砚南今天依旧是一身熨帖的军装,只是胸前别了朵红花,更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威严。
他一下车,通身的气场就让喧闹的院子安静了几分。
张煦是个活络性子,笑着上前跟姜家长辈打招呼,指挥着兄弟们发烟发糖,气氛顿时又热闹起来。
这排场,这气势,看得大杂院的邻居们啧啧称奇,羡慕不已。
“瞧瞧!这才是大领导的派头!”
“穗安这丫头,可真是个有福气的!”
“张秀枝这下可真是熬出头了!”
张秀枝和姜有材看着这阵仗,激动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只会一个劲儿地笑。
相比之下,随后而来的梁鹏飞的迎亲队伍,就显得寒酸了不少。
只有一辆孤零零的吉普车,还是他磨了母亲好久,沈梅拉下脸面从娘家那边借来的。
梁启山对两个儿子的婚事都不满,连最偏心的二儿子这次也懒得插手。
梁鹏飞自身只是个车间副主任,离开父亲的光环什么都不是,自然凑不出像样的排场。
梁鹏飞自己也穿着崭新的中山装,但站在梁砚南旁边,总觉得矮了一头,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勉强。
姜如烟在屋里,透过窗户缝看到外面的情景,心里的酸涩和嫉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
凭什么?凭什么姜穗安那个破鞋,能得到这样的风光?
而自己这个清清白白的高中生,却只能这样寒酸?
她死死攥着拳头,对姜穗安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王红霞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事已至此,只能强撑着笑脸。
姜穗安端站在窗户前,看到了眉眼清峻的梁砚南,嘴角不自觉弯了起来。
找个优质饭票就是爽,迎亲排场都这么大!
迎亲流程走完,两位新娘子被各自的新郎接出了门。
两列迎亲队伍,一前一后,朝着城西梁家的小洋楼驶去。
梁家虽然说了不大办,但毕竟身份地位摆在那里。
小洋楼里依旧宾客盈门,十分热闹。
尤其是梁砚南的外婆周老太太,以及他的两个舅舅、舅妈都特意从外地赶了回来。
都是来给梁砚南撑门面的。
新娘子敬茶改口的环节,周老太太拉着姜穗安的手,将一个大大的、厚厚的红包塞进她手里,“好孩子,以后和砚南好好过日子”
两位舅舅舅妈给的红包也格外丰厚,显然是对这个外甥媳妇极为看重和满意。
反观给姜如烟的红包。
虽然也不算薄,但比起姜穗安那份,明显就逊色了不少。
沈梅倒是笑着给了个红包,说了几句场面话,但那份热情里总透着些疏离和不满。
姜如烟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却嫉妒得快要发狂!
但她不能发作,只能强忍着,把所有的怨毒都咽回肚子里。
宴席开始,梁砚南这边的主桌,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言谈举止颇有分寸。
而梁鹏飞那边的朋友,则多是些家境不错的纨绔子弟或三教九流的人物,喧哗声大了不少。
宴席终散,宾客们陆续告辞。
张煦为首的几个发小,簇拥着梁砚南往二楼的新房走去。
“走走走,砚南,春宵一刻值千金,可不能耽误了!”
“嫂子,我们把砚南哥送来啦!”
“新娘子等急了吧?”
几个人笑着,哄闹着,将梁砚南推到了新房门口。
张煦笑着伸手敲了敲门,然后一把将房门推开,顺势把梁砚南推了进去。
梁砚南被好友们推得一个趔趄,站稳身形,略带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虽身份摆在那儿,但今日,也多喝了几杯,冷峻脸上染了一层极淡的薄红。
眼神虽依旧沉邃,但比起平日,似乎少了几分锐利,多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柔和。
他抬眼向房内望去。
姜穗安穿着一身红色锦缎旗袍坐在床边,旗袍剪裁得体,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段儿。
她虽然怀有身孕,可才两个月,根本看不出区别。
皮肤白皙莹润,在暖色灯光下,像上好的暖玉。
一头乌黑长发松散地挽在脑后,减弱了几分平日里的张扬,多了几分属于娇媚与温婉。
梁砚南目光落在她身上,脚步不由顿住了,怔怔地看着她。
可转瞬间,他又恢复了往常寡淡情绪。
他娶姜穗安回来,是为了家里两个孩子有人照顾,并不是自己需要这个女人。
所以她好不好看,和自己没关系。况且他也根本没打算和她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夫妻。
只要她能帮自己稳住家里两个皮猴儿,让他能安心工作,那他会给她工作和足够安稳生活的钱。
至于其他夫妻情分——那是不可能了!
而原本笑嘻嘻准备功成身退的张煦,在触及姜穗安脸庞的那一刹那,猛地僵住了!
这姑娘……这张脸……
虽然那晚灯光昏暗,他又醉得厉害,但大致的轮廓……
不会吧?!
张煦心里猛地咯噔一下。
不可能那么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