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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祭足之所以能长青不倒,绝非偶然,譬如他对郑庄公发出的关于末大必折,尾大不掉的警告,就极具前瞻性。

何以证明?抛开公子段日后作乱的情节不说,我们选取一个史称“曲沃代翼”的历史典故来参照一下。

就在郑庄公即位的两年前,晋昭侯把他的叔叔公子成师封到了一个叫曲沃的地方。如同京城之于新郑一样,曲沃的辖地也比国都翼城大,公子成师依仗着资本雄厚开始造反,历经祖孙三代,前后花了六十七年时间,一连杀了六位晋国国君,终于改变了晋国国君的血统(从晋昭侯的子孙转成了公子成师的子孙)。

面对祭足的警告,郑庄公无可奈何地说:“这都是太后的主意,我有什么办法?”

祭足不以为然地说:“太后的**,怎么会有尽头?您最好是早作打算,勿使公子段的势力过度滋蔓,否则局势就会失去控制。”

郑庄公若有所思地说:“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等着瞧吧!”

这句话让祭足突然领悟到了什么。

公子段驻守京城,自此又号京城太叔。和名头与日俱增的,还有野心。不久,郑国西部和北部的方面大员就收到密信,太叔要求他们暗地里接受京城的节制。

太叔并非郑国的法人代表,却想要僭行党政首脑的职权,这是典型的造反行为。

以常理度之,接到密信的那一刻,方面大员们应该是怀揣密信,连夜进京,举报请赏才对。

可是,方面大员们对此事的理解更进了一个层次,太叔以嫡次子之尊驻守重镇,兼有太后撑腰,日后通过非正常途径提拔为国君的可能性相当大。既然如此,何不早日向太叔表明心迹,也好为自己的将来铺个进身之阶呢?

拉拢地方的实权人物,只是太叔筹划造反的一个剪影,我查阅不到太叔受封京城的具体时间,但可以确定的是,直到公元前722年之前,太叔和郑庄公之间没有公开翻脸。这也就是说,为了一举推翻郑庄公,太叔做了充分的准备。

事实上的确很充分,此时京城以北包括制邑在内的广阔土地都已经处在太叔的实际控制之下,郑国隐隐呈现出了南北分治的局面。

眼见太叔整治城郭,积聚粮草,修缮兵甲,训练军士,一天天坐大,大夫公子吕忍不住了,愤然对郑庄公说:“一国不容二主,您到底打算怎么办?如果打算把国家交给太叔,那请您放我一条生路,让我早点去侍奉他;如果不打算把国家交给太叔,那请您早点铲除他,免得臣民们胡思乱想。”

郑庄公似乎有些麻木,反问道:“太叔并非罪恶昭彰,怎可诛杀?”

这句话很是耐人寻味,太叔罪恶尚未昭彰,不可诛杀;罪恶倘若昭彰了呢,杀还是不杀?

就此前的作为来看,郑庄公是个不折不扣的庸君。太后干政,他唯唯诺诺;兄弟造反,他视若不见。连我都忍不住想要上去呸他一口:瞧你这傻不拉叽的草包样!

公子吕估计也有上去呸一口的**,碍于君臣名分,打起十二分的耐心继续说:“可以动手了,如果太叔的势力继续发展,只怕会有更多的士民归附他。”

郑庄公反过来安慰公子吕说:“不要害怕。没有正义就不能团结人,实力雄厚,只会导致分崩离析。”

公子吕听得云里雾里,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唧唧歪歪地谈这些没用的大道理,非要人家把刀架到脖子上你才清醒吗?也罢也罢,你自己要寻死,可别怪我当初没提醒你。

公元前722年夏,自以为万事俱备的太叔与武姜密议里应外合攻打新郑。郑庄公有如神助,竟然探听到了太叔起兵的日期。这一次,他展示出了雷厉风行的气质,立即令公子吕率兵车两百乘,抢先攻打京城。

京城方面或许措手不及,又或许京城的人们对太叔大逆不道的行为心怀不满,所以太叔的势力很快就被击溃,他本人慌不择路地逃到了鄢邑。

郑庄公大军随后掩杀,太叔惶惶如丧家之犬,寻思在国内已无容身之地,干脆北渡黄河逃到了卫国。前面说过,卫国有遏制郑国的意愿,也有防御郑国的资本,所以太叔希望在卫国得到庇护。

果不其然,卫国大大方方地收纳了太叔,还把太叔安置在黄河北岸一个叫“共”的城邑(原为共国,后被卫国攻占且降为县邑),这就是为什么有的史籍中又将公子段称为“共叔”的缘故。

综观郑庄公与公子段的斗争史,可谓一波三折,惊心动魄,乍一看简直就是还珠格格的现实版本。

天真浪漫的小燕子一行(郑庄公)受到皇后(公子段)与容嬷嬷(武姜)的百般折磨,后来在萧剑、金锁、柳青、柳红等人(祭足、公子吕)的帮助下,恶搞了两个臭婆娘一把,从此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

郑庄公凯旋而归,志得意满之际,怀着炫耀与报复的心情,将武姜流放到了颍地,临别赠言:“不及黄泉,无相见也!”

颍地的主官颍考叔为人素有正直纯孝的美誉,因见国君与太后生隙,欲谏阻郑庄公流放其母。然而,此时直言上谏是没用的,毕竟太后是反党反革命团伙的主犯之一,罪莫大焉,法理难容。

所以,颍考叔决定迂回一下,用一场温情戏来打动郑庄公。

郑庄公很快就见到了以进献物品为由前来拜谒的颍考叔,于是招待他吃饭。宴席上,颍考叔把肉放在一边不吃,这个奇怪的举动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须知,君主既赐,别说是肉,就算是屎,做臣子的也得当面一口气吃下去,而且不能面露痛苦神情,吃完了谢主隆恩后方可交差。

所以郑庄公讶异地问他为什么不吃,是不是最近胆固醇又爆表了?

颍考叔摇了摇头说:“小人有母,皆尝小人之食矣,未尝君之羹,请以遗之。”

说得真好,我仿佛看见颍考叔的背后发出万丈光芒,形象一下子高大起来。

小说《戏说春秋》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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