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午后,云隐山庄笼罩在一片慵懒的宁静中。蝉鸣阵阵,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练武场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阿飞!看招!”
李相夷的喝声打破了宁静。十一岁的少年身形如电,手中木剑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直指笛飞声胸口。十四岁的笛飞声不慌不忙,侧身避过,同时反手一刀,刀背精准地敲在李相夷手腕上。
“哎哟!”李相夷夸张地叫了一声,木剑脱手而出,”你耍赖!说好只用剑法的!”
李相夷原本仗着自己剑法好,而笛飞声专精刀法而想要压他一头,没想到他不按说好的来,猝不及防之下反被压了一头。
笛飞声面无表情:”生死相搏,敌人不会守规矩。”
“你们两个!”一旁的乐汐看不下去了,插着腰走过来,”师父说了多少次,练习时要点到为止!”她弯腰捡起李相夷的木剑,递还给他,”相夷你也真是,明明打不过还老挑衅阿飞。”
李相夷揉着手腕,不服气地撇嘴:”谁说我打不过?上次比轻功我就赢了!”
“那是阿飞让你的。”乐汐翻了个白眼,”对吧,阿飞?”
李相夷一向是师兄弟中学习速度最快天赋最好的,没想到来了一个笛飞声,虽然天赋比他略低一筹,但是他年纪大几岁,而且是从尸山血海中挣扎出来的,所以他们俩武功目前相差不大,经常轮流当第一,而且阿飞要当的次数多一些。
笛飞声没有回答,但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半分——这是他在云隐山学会的新表情。自从一个月前乐汐和李相夷帮他清除体内痋虫后,这个曾经沉默寡言的少年渐渐有了变化。虽然话还是不多,但眼中的冰冷已经融化,偶尔甚至会流露出几分属于他这个年龄的活泼。
“再来!”李相夷不服输地摆开架势,”这次我一定——”
“相夷!乐汐!阿飞!”岑溪的声音从回廊传来,”午休时间到了,别练了,过来喝绿豆汤!”
三个孩子对视一眼,同时收了架势。李相夷欢呼一声,率先冲向回廊;乐汐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衣裙,迈着”大家闺秀”般的步子跟上;笛飞声则默默走在最后,但步伐明显比从前轻快了许多。
回廊下,岑溪已经摆好了几碗冰镇绿豆汤。李相夷端起碗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满足地抹了抹嘴:”师娘,太好喝了,再来一碗!”
“慢点喝,别呛着。”岑溪笑着又给他盛了一碗,转头看向笛飞声,”阿飞,够甜吗?要不要再加点蜂蜜?”
笛飞声摇摇头:”刚好。”他的回答依然简短,但已不再像最初那样冷硬。
乐汐小口啜饮着绿豆汤,突然想到了什么,神秘兮兮的探过头来,压低声音:”相夷,阿飞,待会儿我们去厨房…”
李相夷眼睛一亮,立刻会意,做了个”桂花糕”的口型。
笛飞声瞥了他们一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这是他们之间的小暗号,表示”我也参与”。
岑溪看似专注地缝补衣物,实则将三个孩子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暗自好笑,却假装没看见。
自从笛飞声加入后,这三个小家伙越来越像亲兄妹了,虽然乐汐总爱装出一副”我最成熟”的样子,表示不跟他们这些”幼稚”的男孩子同流合污,虽然她总是带头闯祸的那一个。
午休结束,漆木山要去前厅会客,岑溪也要去药圃打理草药。临行前,岑溪故意高声说:”我去药圃了,可能要一个时辰。厨房里新做的桂花糕不许偷吃,知道吗?”
“知道啦!”两个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回答,至于另一个话不多的,也郑重的跟着点头,三个人表情一个比一个真诚。
等大人走远,乐汐立刻跳起来:”快!趁现在!”
李相夷一马当先冲向厨房,乐汐紧随其后,笛飞声则留在院门口”放风”。这是他们摸索出的最佳分工——李相夷身手灵活,负责”主偷”;乐汐熟悉厨房布局,负责指路;笛飞声面无表情,最适合应付突发状况。
厨房里飘着诱人的甜香。李相夷蹑手蹑脚地打开蒸笼,里面整齐码放着十几块金黄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
自从被限制甜食的数量之后,他们对糕点的渴望被无限放大,本来没那么馋的,但是一旦被限制数量,就变得越来越馋,甚至开始热衷于跟大人斗智斗勇,赢取糕点。
“发财了!”李相夷双眼放光,迅速用油纸包了几块,”乐汐,给!”
乐汐接过油纸包,拿出一块块,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唔…好烫!但是好好吃!”
“嘘!小点声!”李相夷也塞了满嘴,含糊不清地提醒,他一边迅速往嘴里塞,还一边包了几块准备给阿飞带着。
正当两人大快朵颐时,笛飞声突然咳嗽了一声——这是”有人来了”的暗号。
乐汐和李相夷瞬间僵住,竖起耳朵。果然,院子外传来漆木山的声音:”咦,人呢,都跑到哪里去了?”
“糟糕!师父回来了!”李相夷压低声音,”快撤!”
两个孩子手忙脚乱地把剩下的桂花糕塞进嘴里,擦掉嘴角的碎屑,正准备溜出厨房,却听到脚步声已经到了院门口!
千钧一发之际,笛飞声突然大声说:”师父,您不是在前厅会客吗?”
漆木山显然有些疑惑:”我刚到前厅,管家说客人改期了。阿飞,你在这里做什么?”
“练功。”笛飞声面不改色,”这里…阳光好。”
躲在厨房内的乐汐和李相夷捂着嘴偷笑——阿飞编起瞎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所以他们才让他负责掩护。
漆木山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哦,那相夷和乐汐呢?”
“他们…”笛飞声顿了顿,”在书房…读书。”
“读书?”漆木山的声音充满怀疑,”乐汐还好说,相夷这个性子会静下来去主动读书?”
就在这危急时刻,乐汐急中生智,从厨房后窗口翻了出去,绕到院门口,装作刚从书房方向跑来的样子:”爹爹!您回来啦!”
漆木山转身,看到女儿气喘吁吁的样子,挑眉问道:”你们在书房?”
“是啊!”乐汐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相夷在…在背《论语》!我考他来着!”
李相夷也趁机从厨房溜出,从另一边绕过来:”师父!您怎么回来了?”他嘴角还沾着一点桂花糕的碎屑,自己却浑然不觉。
漆木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伸手抹了一下李相夷的嘴角:”这是什么?”
李相夷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却已经晚了。漆木山叹了口气:”又偷吃桂花糕?”
乐汐还试图挣扎:”没有啊,这是…这是早上吃的芝麻糊!”
“乐汐,”漆木山无奈地看着女儿,”第一,今早没做芝麻糊;第二,你牙上沾着桂花呢。”
谎言被拆穿,三个孩子垂头丧气地站成一排。笛飞声虽然表情依旧平静,但耳根已经红透了——这是他第一次参与这种”犯罪活动”,也是第一次被当场抓获。
岑溪闻讯赶来,看到这场面,又好气又好笑:”我说怎么看我去药圃那么开心呢,原来是打算趁我不在到厨房偷吃啊。我就知道喝绿豆汤的时候三个人嘀嘀咕咕的就没安好心。”
乐汐扑上去抱住母亲的腰撒娇:”娘亲~就吃了一小块~”
“是啊师娘!”李相夷也帮腔,”我们正在长身体,需要补充能量!”
笛飞声没说话,但眼神飘忽,罕见地显出一丝心虚。
岑溪看着三个孩子,突然板起脸:”每人写一篇检讨,明日早饭前交给我。另外,”她停顿了一下,看到孩子们紧张的表情,宣布了”酷刑”,”扣除十日零食。”
“十天?!”李相夷哀嚎,”太残忍了!”
乐汐也泫然欲泣:”娘亲~三天好不好?”
“没得商量。”岑溪这次铁了心,”特别是你,乐汐,身为小师妹还带头偷吃,加罚抄《女诫》一遍。”
乐汐如遭雷击,小脸垮了下来:”《女诫》?!那东西有整整一卷呢!”
笛飞声却平静地接受了惩罚:”是,师娘。”他甚至微微躬身,表示认罚。
当晚,三个”罪犯”聚在李相夷的房间写检讨。乐汐咬着笔杆,唉声叹气:”都怪你,相夷!要不是你嘴角沾了桂花,我们根本不会被发现!”
“怪我?”李相夷不服,”明明是你说话太大声!”
两人吵吵嚷嚷,笛飞声却已经写完了自己的检讨,字迹工整,内容诚恳——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
“阿飞,你写完了?”乐汐凑过去看,”‘我认识到错误,以后不会再犯’…这么简单?”
笛飞声点头:”实话实说。”
李相夷抢过纸看了看,突然坏笑:”我知道了!阿飞的意思是,他确实认识到了错误,但没承诺以后不犯!”
笛飞声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算是默认了。乐汐噗嗤一笑:”阿飞,没想到你才是最狡猾的那个!”
三人笑闹了一阵,终于各自完成了惩罚作业。临睡前,乐汐突然问:”阿飞,你以前在笛家堡犯错的话…会受什么惩罚?”
房间瞬间安静下来。李相夷也好奇地看向笛飞声,乐汐原本只是好奇,但随着气氛变的寂静,她随即又有些后悔问这个问题。
笛飞声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眼神微微暗了暗:”鞭刑,水牢,或者…痋虫噬心。”
乐汐倒吸一口冷气,李相夷则攥紧了拳头。他们无法想象那种痛苦,更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对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那…写检讨是不是好多了?”乐汐试图活跃气氛。
出乎意料的是,笛飞声点了点头,轻声说:”嗯。很好。”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句简单的评价背后有多少分量。在笛家堡,犯错意味着非人的折磨;而在云隐山,惩罚却是写检讨和扣零食——这对他来说简直温柔得像场梦。更让他触动的是,岑溪对他的惩罚与对乐汐、李相夷完全一样,没有因为他是”外人”而区别对待。
这种平等的惩罚,对笛飞声而言,反而是一种接纳,一种认可。他不再是孤身一人的逃亡者,而是这个大家庭的一员,可以和李相夷、乐汐一起调皮捣蛋,一起受罚,一起成长。
李相夷似乎看透了笛飞声的想法,突然一把搂住他的肩膀:”阿飞,下次我们偷吃双份!”
“胡说什么呢!”乐汐立刻反对,”我可不想再抄《女诫》了!”
笛飞声看着两个伙伴,嘴角再次上扬——这次明显多了。他郑重地点点头:”好,双份。”
“阿飞!你怎么也学坏了!”乐汐瞪大眼睛,随即又忍不住笑起来,”不过…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再参与一次吧!”
三个孩子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纯净而欢快。窗外,岑溪和漆木山并肩而立,听着这笑声,相视一笑。
“阿飞变了不少。”漆木山低声道。
岑溪点头:”是啊,终于像个正常孩子了。”她顿了顿,”不过下次再偷吃,惩罚得再重点才行。”
漆木山哈哈大笑,揽着妻子的肩往回走:”让他们闹去吧,这样的日子…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