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练结束,夏禾几乎虚脱。
许言却只给了她一刻钟的休息时间,便开始了静坐吐纳的教导。
引导她如何意守丹田,如何调整呼吸节奏,如何摒弃杂念。
这对从未接触过这些的夏禾来说,比站桩更加困难。纷乱的思绪如同脱缰野马,身体的不适更是不断干扰着她。
许言只是平静地坐在对面,他周身那恒定澄澈的【七窍琉璃心】光环仿佛形成了一片无形的领域,夏禾烦躁的心绪每每靠近这片领域边缘,便会受到一丝微弱的安抚和净化。
虽然无法直接让她入静,却让她在无数次失败后,总能更快地找回一丝平静,重新开始尝试。
夏禾盘膝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努力进行许言要求的晚课静坐。
白天的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加上“息肌”那无时无刻不在试图影响她心神的本能,让她心烦意乱,几次差点放弃。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源自血脉深处的躁动毫无征兆地汹涌起来!
有史以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或许是白天的艰苦训练消耗了太多心神,或许是夜深人静时更容易被本能侵蚀。
那股让她憎恶的魅惑气息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她甚至能“感觉”到楼下晚归的邻居脚步都变得有些迟疑。
她的呼吸骤然急促,眼神开始变得迷离,一种想要放纵、想要将这份“美”彻底释放、吞噬一切的可怕冲动猛烈冲击着她的理智!
“不…不行!”
夏禾痛苦地低吟,指甲再次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疼痛唤醒自己。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许言无声地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干净的茶杯和一把小巧的银质匕首。
夏禾如同受惊的兔子,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羞愧。“…我…我控制不住……”
许言没有多余的话,神色依旧平静。
走到床边,在夏禾惊愕的目光中,用匕首在自己的左手食指指尖轻轻一划,一滴殷红的血珠迅速渗出。
接着,他将这滴血滴入茶杯中,又拿起桌上的暖水瓶,倒了小半杯温水进去,血珠在水中迅速化开,只留下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微红。
“喝了。”
许言将茶杯递到夏禾面前,语气不容置疑。
夏禾看着那杯淡红色的水,又看看许言指尖那道细小的伤口,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她没有犹豫,接过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从胃部扩散至全身!
体内顷刻被抽空!那股汹涌澎湃、几乎要将她撕裂的魅惑本能和躁动欲望,如同被无形的针管马上抽走!瞬间被驱散!效果比她靠近许言时还要强烈、直接得多!
身体里那不受控制的“息肌”力量被强行按回了深处,一种久违的、令人落泪的“平静”感重新主宰了她的身心。
她急促的呼吸平复下来,迷离的眼神恢复了清明,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感觉如何?”许言的声音响起。
“静…静下来了…”夏禾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和后怕。
“很…很有效…但是…”
“但是…我感觉…”夏禾努力感受着体内的变化,脸上露出一丝困惑和不安。
“我感觉炁…好像也被彻底锁死了?连…连我自己都感觉不到它了?这样…还能修炼吗?”
她想起许言说过要锤炼性命来驾驭力量,如果力量被彻底压制消失,还怎么驾驭?
许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印证了他之前的推测。
他收起匕首,指尖那微小的伤口在浑厚性命修为下早已开始结痂。
“这正是问题所在。”
许言的声音平静无波。
“我的血,它能帮你度过失控的危机,但同时也锁死了你与自身力量的联系通道……长期依赖它,你永远无法真正掌控‘息肌’,你的‘性命’锤炼也会停滞不前。”
夏禾的心沉了下去。原来这救命稻草,同时也是阻碍她前进的枷锁。
“真正的治本之法,还是在于你自己日复一日的苦修,让心性足够坚韧,体魄足够强健,精神足够强大,当你的‘性命’根基足够强大,自然能约束、引导这股力量,甚至将其化为己用。”
夏禾听着许言冷静的分析,心一点点沉下去,却又奇异地升起一股不服输的倔强。
血是解药,也是枷锁,这道理残酷,却无比清晰。
“所以……”
夏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因“炁被锁死”而产生的短暂恐慌。
抬起头,眼神虽然疲惫,却不再迷茫,反而带上了一种破釜沉舟的锐利。
“这血,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再用,对吗?”
“不错。”
许言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靠外力压制,终非正途,锤炼自身性命,才能驾驭‘息肌’,路很苦……”
“我知道。”
这短短几日的平静,是许言给的,她尝过这安宁的滋味,就绝不会甘心再被本能拖回深渊。
许言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知道时机到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我的下山历练,时限将至,不久后,必须返回全真山门。”
夏禾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这消息来得突然,却又在情理之中。
这几日的平静安稳,让她几乎忘了,眼前这个强大而神秘的同龄人,终究只是她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那…我……”
她张了张嘴,想问“我怎么办”,却又觉得这话太过软弱,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不是菟丝花,不能永远攀附别人。
许言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上,洞若观火,看穿了她瞬间的慌乱和强自的镇定。
“你已初步了解如何锤炼性命根基,接下来的路,需要你自己去走。”
许言的声音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划感。
“你身负特殊能力,独自流落在外,风险太大,我离开前,会为你安排一个去处。”
夏禾立刻想到了之前见过的那个吊儿郎当却又目光锐利的徐四,以及他背后的“哪都通”。
“是…哪都通?像徐四先生那样?”她试探着问。
“不。”
许言摇头。“徐四在华北,距离此地甚远,上次能在这里见面我也很惊讶,且华北局势复杂,我要送你去华中。”
“华中?”
夏禾对这个地名很陌生。
“华中的负责人,名叫任菲。”
“治下严谨,且华中相对安稳,可能给你一个…在规则内生存和发展的机会。”
夏禾的心绪复杂,她感激许言的安排,这无疑是最好的保障,但“托付”这个词,又让她心里微微刺痛,她不想被当成一个需要转手的麻烦。
“任菲…她为什么会答应?”
夏禾问出了关键,她不相信一个区域的负责人会轻易接收一个来历不明、身负“麻烦”能力的少女。
“我自然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