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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鬼面军团的营地,天色未亮,已是杀气冲天。

“将军”端坐在主帐之内,那张原本古井无波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云。昨夜被迷晕的耻辱,和“寻踪石”被盗的惊怒,如同两条毒蛇,在他心中疯狂地噬咬着。

帐篷门口的焦黑痕迹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焦糊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自己是如何在一个小小的村庄面前,栽了一个奇耻大辱的跟头。

一个副官单膝跪地,声音颤抖地汇报着:“将军,已经……已经审问过昨夜当值的亲兵,也仔细勘查了现场。刺客……刺客身形不高,动作极为敏捷,而且……而且似乎精通某种……妖术……”

“妖术?”将军冷笑一声,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这世上哪有什么妖术,不过是些下三滥的障眼法罢了!一介蟊贼,竟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真当我北凉军的刀,是泥捏的吗!”

他猛地一拍桌案,震得上面的茶碗嗡嗡作响。

“传我将令!”他霍然起身,眼中迸射出嗜血的寒光,“全军拔营,今日,务必给我踏平杏花村!我要让那里,连一只会喘气的耗子都留不下!”

“可是将军,”副官迟疑道,“‘寻踪石’已失,我们……我们如何确定目标就在村中?”

“蠢货!”将军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怒喝道,“昨夜‘寻踪石’就是在营中有了反应,刺客才悍然出手!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东西,就在刺客身上!而那刺客,除了是杏花村的人,还能有谁?他们偷走‘寻踪石’,不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好转移那件宝物吗!”

他踱了几步,眼中闪过一丝精明而狠辣的算计:“他们以为偷了我的‘眼睛’,我就成了瞎子?天真!目标既然在杏花村出现过,那它的巢穴,就一定在左近!给我把杏花村围死,然后,以村子为中心,向四周的山林给我一寸一寸地搜!我就不信,掘地三尺,还找不出一个洞来!”

“是!将军英明!”副官连滚带爬地起身领命。

“还有,”将军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告诉弟兄们,村子里的粮食、财物,谁抢到就是谁的。至于女人……只要留下一口气,随他们处置!”

“嗷——!”

命令传达下去,整个营地瞬间爆发出了一阵野兽般的、压抑已久的嚎叫。所有的鬼面士兵,眼中都冒出了贪婪与嗜血的绿光。

……

与敌营的喧嚣残暴截然相反,此刻的杏花村,正以一种近乎狂热的、沉默的效率,进行着一场与时间的赛跑。

后山,阴风洞口。

这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

苏清瑶站在洞口的一块高石上,冷静地指挥着全局。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第一队,负责清理洞口前这片空地,把所有的杂草碎石都给我清干净,地面要平整!”

“第二队,上山伐木!把砍倒的圆木,全部运到洞口两侧的山坡上,用藤索固定好!”

“第三队,撬动那些山石!对,就是那几块松动的巨石,把它们给我推到悬崖边上,下面用木桩撑住,要保证一抽掉木桩,石头就能滚下去!”

“第四队,跟我进洞!”

村民们挥汗如雨,却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将命运攥在自己手中的决绝。男人们赤着膊,古铜色的肌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口中喊着雄浑的号子,将一块块千斤巨石推向指定的位置。妇人们则搓制着坚韧的藤索,或是用背篓将一块块小石头运上山坡,准备用作投掷的武器。

苏清瑶带着第四队的十几个精壮汉子,走进了阴风洞。

洞内阴冷潮湿,光线昏暗。她举着火把,仔细勘查着洞内的地形。

这个洞,外窄内宽,呈现一个喇叭口的形状。入口处仅能容纳三四人并排行走,但往里走约莫三十丈,空间便豁然开朗,形成一个足有半个篮球场大小的巨大洞窟。当初发现“玄冰草”和“寒冰石”矿脉的,就是在这个主洞窟里。

“就是这里了。”苏清瑶用脚跺了跺地面,对身后的汉子们说道,“从现在开始,我们要把这里,变成一个有进无出的死亡陷阱!”

她的计划,清晰而致命。

“你们看,洞顶这里,有几道天然的裂缝。”她用火把照亮洞顶,“我们的人,就埋伏在裂缝上方的岩石夹层里。把我们准备好的滚石檑木,都从这里往下砸!”

“洞壁两侧,这里,还有这里,”她又指向洞窟两侧几处凹陷的区域,“挖深一些,做成藏兵洞,可以埋伏我们最精锐的刀斧手,等敌人大部队进来后,从两侧突然杀出,截断他们的后路!”

“最关键的,是地面。”苏清瑶的语气,变得无比凝重,“把我们所有的火油,都浇洒在从入口到这个主洞窟的通道上,再铺上一层干草和浮土做掩护。”

一个汉子忍不住问道:“苏神医,这……这和我们昨天守村的法子,不是一样吗?敌人吃过一次亏,恐怕不会再上当了。”

“问得好。”苏清瑶赞许地点了点头,“所以,我们这次的‘火’,和昨天不一样。”

她的目光,投向了洞窟深处,那些在火光下泛着晶莹光泽的“寒冰石”矿脉。

“把那些‘寒冰石’,给我敲下来,碾成最细的粉末。然后,把它们和硫磺粉、木炭粉,按照我说的比例,混合在一起。”

她看向队伍里一个沉默寡言,但双手却异常稳健的汉子,那是村里最好的石匠,王石。

“王石叔,这个任务,交给你。记住,混合的时候,动作一定要轻,绝对不能有任何撞击和摩擦。这件事,关乎我们所有人的性命!”

王石虽然不明白这几种粉末混在一起有什么用,但他从苏清瑶那前所未有的严肃神情中,读懂了这件事的分量。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神医放心,我这双手,摆弄了一辈子石头,稳得很!”

而在另一边,阴风洞外一处更加隐蔽的山坳里,沈君彦正带领着他手下最精锐的十名猎户,进行着整个计划中最核心、也最危险的一环。

他们的面前,摆放着十几个被掏空了的、厚实的竹筒。

几个猎户,正小心翼翼地,将一种黑色的、带着些许颗粒感的粉末,一点一点地灌入竹筒之中,然后用干泥和碎石,将竹筒口封死,只留出一根用桑麻纸包裹着药捻的引线。

这黑色的粉末,正是苏清瑶指导他们连夜研制出的——土制火药!

由于时间紧迫,提纯和配比都相当粗糙,这种火药的威力,远达不到开山裂石的程度。但苏清瑶要的,也不是炸死多少人。她要的,是它在密闭空间内瞬间爆燃时,产生的巨大声响和冲击力!

那足以让任何未经受过火器洗礼的古代军队,瞬间士气崩溃,肝胆俱裂!

“都小心点!”沈君彦低声喝道,“这玩意儿,比山里的熊瞎子还要凶,沾不得半点火星!”

猎户们一个个屏住呼吸,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们手中的,不是武器,而是足以扭转乾坤的雷霆!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整个后山,变成了一部咬合得无比精密的杀戮机器。每一个村民,都是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虽然不知道整个机器的全貌,却都在自己的位置上,疯狂地运转着。

日头,渐渐偏西。

陷阱,已经基本布置完成。

洞口两侧的山坡上,堆满了巨石和圆木,只等敌人进入下方的攻击范围。

洞口到主洞窟的通道,被浇满了火油,又被伪装得天衣无缝。

主洞窟内,王石已经带着人,将大量的黑色粉末,分装在数十个麻布袋里,巧妙地埋藏在了洞窟四周最薄弱的几处岩壁之下。而沈君彦制作好的十几个“竹筒雷”,则被安放在了整个陷阱最核心的位置——主洞窟的正中央,敌人最可能聚集的地方。

所有的村民,都按照苏清瑶的指令,退守到了预设的埋伏点。

整个阴风洞区域,再次恢复了往日的死寂。

只是,这死寂之下,隐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凛冽的杀机。

苏清瑶站在洞口最高处的悬崖上,眺望着远方。她手中,拿着一个用布包裹着的小包,里面,正是那块“寻踪石”和“玄冰草”。

她需要一个“引子”,一个能将敌人精准地引到这里,并让他们深信不疑的“引子”。

她回头,对早已等候在一旁的两个身手最敏捷的年轻猎户说道:“阿牛,二虎,看清楚这条路。待会儿,你们就沿着这条路,跑出五里地,然后,把这个包袱,扔进乱石堆里,立刻返回,一刻也不要停留。”

她将手中的布包,递给了那个叫阿牛的年轻人。

“记住,你们的任务,不是杀敌,是逃跑!用你们最快的速度跑!把吃奶的力气都给我使出来!明白吗?”

“明白!”两人重重地点头。

苏清瑶深吸一口气,最后叮嘱道:“去吧,我们所有人的命,都系在你们的脚上了。”

阿牛和二虎对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视死如归的决然。他们接过布包,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如同两只离弦的箭,朝着山下飞奔而去。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苏清瑶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计划,环环相扣。

第一步,釜底抽薪,盗走“寻踪石”,让敌人变成无头苍蝇,逼他们只能采取最笨的、也是最耗费时间的包围搜索战术,为杏花村争取布防时间。

第二步,主动示弱,放弃村庄的正面防御,将所有力量,全部集中于后山阴风洞,营造出村民已经携带“宝物”弃村逃跑的假象。

第三步,抛出诱饵。让阿牛和二虎,携带那能让“寻踪石”产生反应的“玄冰草”,制造出“宝物”正在被转移的迹象。敌人就算没有了“寻踪石”,也必然会派出最精锐的斥候,循着踪迹追捕。而这条逃跑路线的终点,就是她精心设计好的——死亡陷阱!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那群自以为是的猎人,一步一步,踏入为他们精心准备的坟墓。

夕阳,将最后一抹余晖,洒在了这片肃杀的山林之上,将每个人的影子,都拉得很长很长。

风,停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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