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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问泠因为身体不适跑得很慢,陆越珩没几步就追上了。

陆越珩减慢速度,手几次伸出又收回,表情十分别扭,脑子里还在认真思考要不要把问泠一把敲晕扛走。

他实在不想跟同性恋上演什么暧昧搀扶的画面。

太诡异了。

他宁扛一袋大米。

忽然——

眼前单薄的身影瘫软在墙上,摇摇欲坠。

陆越珩骂了句‘废物’,大步上前,“不行了就求我啊,逞什么强,我又不会见死不救。”

手刚要碰到问泠就被无情地拍开。

问泠喘着气回眸,眼眶湿润潮红,眼神却仿佛覆盖了一层霜雪,冷得透骨,厌恶呼之欲出。

“……滚开。”

陆越珩手僵在空中,感觉像被扇了一巴掌。

他从小生活在旁人的巴结中,从来没有主动讨好过谁,更别说像像这样热脸贴冷过屁股,还被冷屁股嫌弃。

大少爷气炸了,甩着手收回,目光挑剔地扫视问泠,语调轻蔑不屑。

“你以为我真想扶你?瘦得跟竹竿一样,还穿女装约炮,碰一下你我都嫌脏,要不是老师开口……!”

陆越珩试图找回面子。

可恶狠狠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问泠直接走了。

翻江倒海的恶心感令问泠几欲作呕,他屏蔽聒噪的狗吠,拖着注了铅似的双腿一步步迈向厕所。

隐忍的喘息隔着指骨溢出,断断续续,虚弱无力。

陆越珩咬着牙把没说完的嘲讽咽了下去。

爱逞强是吧?

行!

反正自己也不想管。

要是摔成了四脚朝天的王八,也是这家伙活该!

大少爷双手抱胸,手紧握成拳,像被抛弃的怨妇一样斜靠着墙,幽幽盯着问泠,默数他能坚持多少步。

那森然的目光仿佛凝聚成了一条阴暗爬行的毒蛇。

缠住猎物纤细的双腿。

獠牙刺破肌肤,注入毒素,一圈圈勒紧缠绕,试图把猎物绊倒,等着猎物挣扎哭喊求饶。

可问泠比陆越珩预想的还要能忍。

哪怕疼得浑身颤栗,四肢发软,需要扶着墙才能往前挪动,问泠脚下依旧没半刻停顿。

甚至没有呻吟一声。

陆越珩舌根抵着后槽牙,耐心耗尽,数不下去了。

无形中。

还有股力量在不停地拉扯他。

身体一点点站直,大少爷做贼似的暗戳戳跟了上去。

厕所距离教室不远,在每层楼的最边上,陆越珩目送问泠走进厕所,侧身背靠墙,长腿懒散交叠。

听到清脆的关门声,斜眼往里一扫,挑眉低哼。

“行吧。”

“你牛,是只有骨头的可怜虫。”

可惜了。

没能看见可怜虫哭着求自己的画面。

不过……

问泠这家伙怎么昨晚吐了,现在又在吐?男的也不能揣崽啊,脸还痛得惨白,像要生了一样。

喝了一两罐酒的话不至于这样吧?

问泠十有八九有胃病。

陆越珩站了会儿,突然想起什么,冷嗤一声离去。

*

问泠吐完浑身发软,直不起腰,正靠着隔间喘气,那张漂亮的脸完全失去了血色,冷汗密布,碎发凌乱。

他早上没吃饭,肚子里根本没什么吐的,都是胃酸 。

可恶心感就像暴风雨卷起了千层巨浪,一波又一波,始终无法平息,胃部也在剧烈地痉挛,仿佛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穿刺着神经,疼得他头晕目眩,感觉整个隔间都在旋转。

“呼……”

问泠半阖着眼,手垂在两侧,指尖微动。

他表情麻木呆滞,思维缓慢运转,将海浪在脑海里化作五线谱,疼痛的起伏是不同的音符。

它们在乐谱上兴奋跳跃,奏出高昂悠扬的小提琴曲调,恍若海鸥展翅高飞,在风雨中滑行,吻过巨浪,飞向远方。

咬破的唇挂着血丝,蠕动了几下,缓缓勾起。

露出浅笑,病态又破碎。

像一根绷得很紧,即将断裂的琴弦。

问泠正愉悦享受着疼痛时,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打散五线谱,将他从浑浑噩噩中拉回。

“问泠,你死里面了?”

问泠睁开眼,偏头看向门口,皱眉。

还没走?

非得每天和自己吵一架么?

疼痛还在身体里肆意奔走,问泠揉着太阳穴轻轻喘气,身体疲倦,不想搭理陆越珩,可对方声音越来越大。

“要是没死呢就吱一声,我好省点打火葬场的话费。”

“一声不吱,你哑铃?”

“我数321,赶紧出来,你孩子还在我手上,你不想白白净净的它跟你一起掉厕所陪葬吧?”

什么孩子?

大少爷孤独寂寞冷,想做我儿子?

晦气。

问泠隔着墙都能想象到某人嚣张的嘴脸,感觉体力恢复了些,又冲了一遍水,这才开门出去。

额角都是汗,头发湿漉漉沾着皮肤,很不舒服。

虽然‘孩子’勾起了问泠一丝好奇,但他并不急,慢慢走到镜子前,打开水龙头,弯腰洗脸。

或许是听到水声,外面没了声。

等问泠整理好走出厕所,推开门就看见了陆越珩。

大少爷吊儿郎当靠着走廊围墙,站姿散漫,桀骜的五官逆着光,背后是高大的榕树,光晕将那头红发晕染成渐变色,齐齐排着三颗银定的耳骨变得剔透。

他眯着眼,表情嫌弃,左手懒洋洋插着兜,右手平举着一瓶矿泉水,矿泉水上还挂着一个米白色的挎包。

那是问泠落在教室的。

问泠:“……”

原来这就是孩子。

怎么不比个兰花指拎着?更能生动形象地表达嫌弃。

看到他,陆越珩控制矿泉水带动包摇晃,语调很欠:

“啧,还活着啊,我还以为你掉坑里了,水赏你了,没开封的,有胃病就好好吃饭,别白着一张脸出来扮鬼,怪吓人的。”

阳光随着青年高大的身影落在眼睑,刺得瞳孔发疼。

也驱散了几分疼痛带来的刺骨冰凉。

问泠眼睫颤了颤,适应阳光后走向陆越珩,只接过了包,气息虚弱,声音却冷得淬了冰。

“别碰我的东西,脏。”

注意到挎包意外的鼓,那双清秀细眉凝起,正欲查看,小腹若有若无的绞痛令他动作滞缓。

陆越珩听到‘脏’字,火刚燃起,就被问泠额发滑落的水珠浇灭了——

问泠此时的模样狼狈又可怜。

过分苍白的脸上仿佛淋了雨一样,银发湿漉漉贴着眉眼,长睫湿成墨线脆弱低垂,嘴角隐约沁着血丝。

阳光照得那张漂亮的脸几近透明,脖子纤细,绑在上面黑色颈带沾着水在往下滑,露出半截紫红指印。

那是可怜虫被凌虐的痕迹。

???

又来了!

又开始装可怜蛊惑人了!

陆越珩忽然想起十多分钟前自己刚骂过问泠脏,心咯噔一下,感觉自己把问泠的那点小心思都猜透了。

这家伙肯定是在自嘲!

看看,都自卑得不敢抬头看我了!!!

“你……”

“知道自己脏就不要跟不三不四的人混一起啊,看看你这脖子,又红又紫的,谁家正常恋爱掐脖子?”

“就你这呆愣愣的样子,被别人玩死了都还在地府帮人家攒棺材钱。”

问泠被吵得脑袋疼,他知道陆越珩误会了,不想解释,也无所谓自己被贴上私生活乱的标签。

反正在他眼里,陆越珩也不是什么好人。

待腹部的绞痛淡去,他加快速度打开斜挎包的盖头,再拉开里层的链子,映入眼帘的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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