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舟脸色巨变:“她来找你干什么?”
见我不应,她不依不饶:“你与她什么关系?”
“沈将军!”
我叫住她:“再这么纠缠下去,便惹人厌烦了。”
沈晚舟脸色一僵,难以置信地看我:“你在逼我走?”
我沉着脸,就这么看着她。
她气笑了,愤恨转身离去。
打开院门时,只见范南乔眉间还留有惊讶之色。
她顺着沈晚舟的背影看过去:“这、这是……”
我随便找个借口解释一下,又问她来有何事?
她笑道:“哥哥前两日得了一饼新茶,叫我送来。”
我谢过她,为了避嫌只请她在前院坐一坐。
她笑着拒绝:“我刚好要去书斋一趟,只是顺路罢了。”
而后,她微微俯身,举止落落大方。
范南乔离开后,明路大着胆问:“范家姑娘可是对大人有意?”
我拿着书策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多嘴,没这回事。”
他求饶般拱手:“小人错了,还请大人原谅。”
“我刚在沈将军面前夸过你进退有度,聪明伶俐,你怎么突然这般不着调?”
明路正色几分,有些惶恐:“是小人错了。只是听见外头不少人一味拿将军一事贬低大人,说大人仍对将军念念不忘,小人就盼着大人再婚,破了谣言。”
“明路,你越矩了。”
他跪了下来:“小人有错。”
不轻不重地敲打明路一下,我便让他起来。
说来,他也是为我着想。
这段时间我再次入仕,不少人背后因沈晚舟一事而嘲讽我。
我也听过不少风言风语。
但其中有多少是陈嘉佑和裴云耀的推波助澜,就不得而知了。
“去把我的案卷拿来。”
与其闲着,还不如多做一些实事。
“是。”
我伏案,一一扫视案卷,起笔落笔……
不知不觉便日落西头。
明路给我端来晚膳。
神情犹豫地给我递上一封喜帖。
正是陈嘉佑和沈晚舟的婚帖。
我随意扫视一般,大意就是下个月他们将成亲,要求我到场观礼。
只不过,婚帖之中语气重了几分,颇有逼迫之意。
我随手把它放在案边,提醒明路:“到时间记得提醒我。”
这段时间太子在朝堂上被皇帝贬斥,叫不少皇子看了笑话。
为此,太子更是夙兴夜寐,勤勉刻苦。
我在太子府做事,自然事情颇多,怕到时候一多便忘记了。
“是。”
等我隔日上值时,不少人看到我时,神情闪烁。
“裴大人来了。”
“早。”
“有礼了。”
终于,用膳时,有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官员试探性地询问:“裴大人年纪不小了,可有成家的打算?”
“多谢董大人,裴某现在还没这个想法。”
我委婉拒绝。
他笑了笑,便不再说什么。
见他这般神态,我便懂得了。
怕是背后流言说得难听,顾及我是太子一派的人,便劝我成个亲,破一下流言。
只是我觉得为了这些风言风语而去成亲,有些玩笑。
等我到太子那边汇报时,见他眉头紧皱,有几分躁郁之色。
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父皇年纪大了,性子越发阴晴不定。”
天家向来先君臣,后父子。
而皇帝自身上位不甚光彩,年纪大了,便越发在意自己的名声,也更……忌惮权势渐盛的太子。
再加上底下几个虎视眈眈、紧盯他错处的兄弟。
太子身处其中,难啊。
他揉了揉眉心,问我:“老七给你送了喜帖?”
“是。”
他嗤笑一声:“老七还真以为借着沈将军的兵权能和我有争权夺势,可惜……”
我知道太子说的是什么。
皇帝不愿意看到皇子勾结手握大权的将领。
沈老将军曾是当今皇帝的伴读,又大力扶持他上位,从龙之功甚重。
皇帝礼重沈老将军,每逢其回京述职,常常邀他入宫相伴。
而沈晚舟和陈嘉佑也是那时认识的,两人结伴玩耍。
他们人小鬼大,常常戏弄下人,乐不可支。
后来啊……
皇帝未料一个沈晚舟竟然能真正扛起沈家大旗,力挽狂澜。
不然,他也不会以玩笑的借口,当着沈老将军的面定下沈晚舟和陈嘉佑的婚事。
现在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手握重兵的女将军和皇子成婚,无异于看着他们结党营私。
皇帝着实恼怒。
太子顿了顿:“你说过自己放下沈将军了,孤信你,下个月,你去代孤看看。”
“是。”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沈晚舟大婚那日。
七皇子府上的下人应该特意被交代过,把我安排到了比较前面的位置。
能清清楚楚地看着两人拜堂成亲。
只是身边的人多知道我与沈晚舟的过往,有些意外和激动:“裴大人!”
“今日可是……有什么要事?”
那人挤过来,眼中就差写着看好戏三个字。
我无辜地摆手:“自然是来观礼祝贺的。”
那人讪讪收回视线,还颇有些失望。
我视线一转,居然看到安宁公主!
她自然也看到我了,语气诧异:“裴大人来了?”
她笑道:“你昔日的妻子,如今成了七王妃,皇帝的儿媳,可是心中嫉恨了?”
“怎会?公主为免把我想得太不堪了。”
安宁冷笑:“人性如此。”
“看着自己身边的人成了日后再也高攀不了的大人物,我不信你不酸。”
她眼神笃定。
但我无意与她争辩。
“公主不信也罢,我来只是为了祝贺,并无其他意思。”
闻言,她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这个。
只是感慨:“想来今日皇兄算是得偿所愿了。”
“你也知道,他和晚舟姐姐乃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他每年都盼望着晚舟姐姐跟着沈老将军回来。”
“老将军出事时,他还多次向父皇求情,被关了三个月。”
“他对晚舟姐姐的情谊可见一斑。难怪他如此厌你……”
难怪……
原来陈嘉佑对沈晚舟的情谊如此深。
我扯扯嘴角,不置可否。
今日陈嘉佑的母妃淑贵妃请了恩旨出宫,端坐高堂之位。
身边的宾客齐齐夸赞:“真是佳偶天成。”
“恭喜淑贵妃娘娘!”
淑贵妃含笑点头,可眼中却没什么喜色。
吉时已到,陈嘉佑穿着一袭红衣,看上去神采飞扬。
他与沈晚舟牵着喜带,缓步走来。
经过我时,他瞥了我一眼,暗藏讥讽和得意。
我坦然自若,朝他举杯示意。
陈嘉佑脸色一僵,继而撇过头,不再理会我。
傧相笑说着祝福词。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两人朝着淑贵妃下跪,磕头。
她示意下人扶起两人,看着陈嘉佑,眼中浮出泪珠:“我儿终要成婚,成为大人了!”
“母妃……”
陈嘉佑眼中亦是动容。
淑贵妃满含欣慰,缓了缓,转头看向沈晚舟:“晚舟,母妃是个深宫妇人,不知晓什么大道理。只知道身为女子,该夫唱妇随,以夫为天罢了。”
“婚后,希望你能早日为嘉佑诞下男儿,绵延子嗣。这才是妇人的本分。”
她语气亲切,可说出的话对沈晚舟而言却十分刺耳。
她向来不喜这些说法,声音有些僵硬和不悦:“回贵妃娘娘,我已有昭明一个女儿,暂时不考虑生子一事。”
淑贵妃脸上瞬变。
她看向陈嘉佑:“这、嘉佑,她说的可是真?”
陈嘉佑皱眉,悄悄捏了捏沈晚舟的手:“儿子也认为此事并不着急……”
“可你今年二十有一,早该是儿女绕膝跑的年纪!”
她一声惊呼,打断陈嘉佑。
声音稍大,引得众人循声看过去,窃窃私语。
见状,陈嘉佑眼神安抚淑贵妃,又示意沈晚舟朝她道歉:“晚舟,母妃也是为了我们好,你别和母妃置气。”
沈晚舟不悦:“我没有生气,只是不喜欢这种说法罢了。”
“我不认为女子就该一辈子困于深宅后院,只为生儿育女,养育子嗣。请贵妃娘娘恕罪,晚舟难以苟同。”
“你!”
淑贵妃气得眼睛一瞪,面有薄怒。
“难以苟同?你这是看不起我?”
“并未。”
沈晚舟话语简短,却让淑贵妃更为恼火。
她身后一貌美侍女当即上前扶住她:“娘娘息怒,可别动了肝火。”
淑贵妃靠在她身上缓了缓:“幸好有你在。”
陈嘉佑往那侍女脸上瞥了一眼,很快便收回视线,关心淑贵妃:“母妃,我扶您坐下。”
她冷冷地瞥了一眼戴着红盖头的沈晚舟:“你要是娶个贤良淑德的媳妇,我不至于受那么大的气。”
她出身大族,入宫时便得皇帝喜爱,二十多年盛宠不断,如今是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淑贵妃,哪里喜欢沈晚舟无视尊卑,肆意出言顶撞之人?
小时候她见沈晚舟,还能说女儿家活泼纯真。
现在把她当儿媳看,真是哪哪都不喜欢。
更别提,她还是个二嫁之身。
一想到这,她更是心头憋得慌。
于是她不顾沈晚舟的脸面,当众对陈嘉佑说道:“我身边的侍女巧玉是个温顺可人的,你若喜欢,随手收下便是。”
闻言,沈晚舟心头一跳,猛然伸手拉下头上的红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