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里一共坐着二男三女五位管事。
刘河刘管事处理完海棠院的事情后,便急匆匆出发去京城了,那边祖宅的祭田出了些问题,是而没能来。
一个胖乎乎的,脸像盘子那么大的婆子不耐烦的将茶盏重重放在桌上,故意拔高了声音嚷嚷道,
“王妃这是什么意思?咱们可等两个时辰了!老夫人管家的时候都不会让咱们等这么久!”
另一个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冷哼一声,“这是想给咱们几个来个下马威啊!”
“摆这么大的架子,也不怕闪了腰!”立即有人附和道。
顿时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抱怨开了。
只有坐在最末尾的一男一女两个管事不吱声,端着茶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们大都是原先从京城伯爵府跟过来的家仆,家里人也基本都在王府里做事。
宋妙筝用完膳,净了手也不急着往花厅去。
而是吩咐落花道,“给我换身衣裳罢,端庄些的,另外头面用那套点翠的。”
落花秒懂,自家姑娘这是要把气场撑起来,好震慑那些吵吵嚷嚷的管事们。
马上转身打开了八开门挂衣柜,沉吟了片刻选了一件凤穿牡丹的交领,也是正红色的,瞧着便极为华丽端庄。
发倒还是凌云髻,首饰繁复,发髻反而简单些最好。
装扮完毕,袁嬷嬷满意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先前清丽可人的姑娘现在一打扮起来,顿时变得端庄贵气,举手投足都是贵女风范。
“袁嬷嬷,咱们走吧。”宋妙筝道。
从正屋往外走一进便是花厅,里头的人听见脚步声,吵吵闹闹的声音顿时戛然而止。
微雨扶着宋妙筝往里走,径直坐到中间最上首的位置。
“让诸位久等了。”宋妙筝并未解释为何来迟,也没必要解释。
落花跟在后头给管事们换了新茶,一一倒了摆在手边的案几上。
管事们不吱声,都在暗自打量着这位镇北王府的新女主人。
本来以为是个涉世未深的丫头片子好糊弄得很,没想到这一露面晃了所有人的眼睛。
通身华丽端庄,贵不可言,头上那点翠的首饰,那可是只有宫里贵人才有的。
这气场这做派,尤其是那股子漫不经心的姿态,无端的就让人感到有压力。
没人说话,宋妙筝也不急,自顾自端起刚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坐在最前面的那位山羊胡子男管事最先开口,“王妃贵体事忙,无暇顾及我们这些闲杂人等也是有的,无妨无妨。”
这话说的就很诛心了。
宋妙筝放下茶盏,淡淡道,“胡管事说笑了,你管着王府在苍州地界的十家粮铺,十家杂货铺,五家酒楼,每月经手的银子足有数十万两之多,
这些铺子里头有四个掌柜都是你的子侄后辈,怎能算是闲杂人等呢。”
胡贵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没想到王妃才嫁进来几天,竟已了解的如此清楚。
哪里还敢装腔作势,连连拱手道,“不敢不敢,都是承蒙王府主子们看重。”
袁嬷嬷惊讶的看向端坐的宋妙筝,心里更是满意了三分。
本以为今儿有的好纠缠,没想到还真是让她惊喜。
胡贵对面的大脸胖婆子,立时便放下了自己的二郎腿,坐的端端正正。
宋妙筝又是一个轻笑,嗓音清越,“刚上的茶,各位管事尝尝,若是喝不惯可再换。”
这回在没人敢装模作样了,纷纷都端起了茶盏。
才揭开茶盖,胡安额间的冷汗更多了。
别人不知道,他常年在外行商往来怎可能不知道,这是极品的顾渚紫笋啊!
产量极其稀有,大部分都送进宫当作贡品了,余下的一小部分也是非富即贵才能喝到的。
不是说这位新王妃家里是没落的侯爵吗?
怎会有这等好东西,还随意拿出来给他们这些管事的喝。
看来还是不能小觑,毕竟是传承好几代的侯府。
其余的管事,只有一个负责王府人情往来的邓管事喝出来了,他小口小口抿着,生怕浪费了这等好茶。
其余的三个管事分辨不出这是什么茶,只觉得格外清香,喝起来也比往常喝过的茶好得多。
“这等好茶,王妃竟也舍得拿出来给我们喝,可见是极为看重我们的!”邓管事捧着茶盏笑道。
宋妙筝笑着开口,“那是自然,未来我还得仰仗各位管事鼎力相助才是。”
这话一出,管事们都纷纷附和,个个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尽心尽力。
袁嬷嬷站在宋妙筝后头冷笑,一个个就会说场面话,就只来个人,账册一本不带,钥匙也一把不拿。
宋妙筝往椅背的团枕上靠了靠,姿态悠闲的将手搭在扶手上,“承蒙王爷看重,将王府中馈交予我手,那我便不能辜负了王爷的信任。”
坐在下首的管事都知道这话才说了一半,个个坐的端正等着后续。
宋妙筝慢悠悠将下首的管事们扫了一遍,而后才继续道,“今日是咱们第一回见面,诸位不清楚我的性子也是有的。
我这人啊最讨厌做无用功浪费光阴,所以明日,诸位请务必要记得将账册和钥匙都带来才是。”
这话语调并不算重,甚至算得上轻柔。
但坐在下面的五个管事,无一不是面色一紧,连声应是。
袁嬷嬷适时站了出来,对着下面的管事行了个礼,“承蒙太夫人信重,让我老婆子来辅助王妃执掌中馈。
太夫人说了,王妃的话,便是她的话。
日后还望诸位管事多多配合我这个老婆子。”
袁嬷嬷可是太夫人身边最为信重的嬷嬷,谁敢受她的礼啊。
下边有一个算一个,全站起来了,连连摆手,“袁嬷嬷言重了,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袁嬷嬷站起身,肃着脸又将五位管事一一扫了一遍,好半晌后才笑着,“如此就最好不过了。”
而后又转过身道,“王妃,该去给王爷熬药膳了,王爷还等着喝呢。”
说完就扶着宋妙筝出了花厅。
回到正屋后,宋妙筝轻轻吐了口气,“嬷嬷,我刚刚做的对吗?”
袁嬷嬷望着眼前满是依赖信任的水灵灵大眼睛,心里蓦的一软,“我们王妃做的极好!”
得到肯定后,宋妙筝开心的换了件轻便的衣裳,去小厨房熬药膳了。
奶娘陶氏进来道,“姑娘可真厉害,我方才都听到啦!”
宋妙筝笑笑,“还好以前跟嬷嬷们学的时候用了心,也多亏了奶娘和落花。”
这几日,她出门只带微雨,奶娘和落花并不是只在妙华院干等的。
她们俩都是擅长交际的性子,这几日与府里各处走动,和善接地气又大方,或是吃食或者绢花小首饰,结交了不少府里的老人。
消息自然也打听了不少。
陶氏点头凑近,“姑娘,袁嬷嬷去岁宁园了。”
宋妙筝颔首,“无妨,想来是与太夫人汇报刚刚的情况。”
陶氏还是不太放心,“那她会不会日后将我们院子里的事情都跟太夫人说啊?”
“不会,袁嬷嬷有分寸的,况且我们院子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需要瞒着。”宋妙筝没所谓的耸耸肩。
给贺兰钰的药膳,宋妙筝做的比较清淡,是养胃的。
他那么忙,平日里肯定没时间按时吃饭,这个药膳给他喝最合适不过了。
一个时辰的功夫,药膳便熬好了。
将药膳倒在一个白瓷的砂盅里,亲自端着便往前院贺兰钰的书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