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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唐枭磨磨蹭蹭往前院走,声音越来越清晰。

一个女人声音尖锐:“……王老三,别他妈觉得有那死太监撑腰,就把眼珠子放脑瓜儿顶,今天不给我赔礼道歉,没完!”

三姐声音中带着调笑,用东北话说:“呦,骚壳子换了身皮,就敢到我这嘎哒耀武扬威来了?”

骚壳子指的是人老珠黄的妓女,秋实阁的老鸨子花名赛秋香,传说以前在奉天做暗门子的。

赛秋香嘴里的‘死太监’,说的可不是那个开赌场和药堂的高力士,而是三姐的丈夫!

据陈卫熊说,三姐是天津人,原本是大户人家,十几岁时家道中落,二十几岁还没找到婆家。

六年前的秋天,被一个躲到天津卫的老太监买去填了房。

老太监叫宫福,谁都不知道他有多少钱。

辛亥革命后,前往天津卫寓居的满清遗老遗少太多,当地的土流氓和帮会更是多如牛毛,还不到一年时间,宫福就被欺负得走投无路,惹不起躲得起,一气之下带着几房夫人闯了关东。

落脚在傅家甸后,吸取在天津卫的惨痛教训,老太监开始大手笔的金钱开道,很快认识一些有权有势以及道上的人。

有了些根基以后,拿钱开了这家百花楼,并且交给了三姐打理。

因为年纪大了,老太监很少露面,唐枭始终也没见过。

说这些的时候,陈卫熊还得意洋洋地说,当年他认识三姐的时候,那娘儿们还是个雏儿……唐枭直撇嘴。

他急了:“不信拉倒,我还不说了呢!”

唐枭说:“不说拉倒,我真就懒得听!”

“你就是妒嫉!”

“……”

唐枭又把这货按在了炕上,好顿胖揍!

院子里灯火通明,围了好多人。

两个女人越吵越凶,好多客人也都出来了,叼着烟看热闹。

赛秋香抱着肩膀,嘴里啧啧有声:“骚壳子怎么了,骚壳子也有男人捅,总比嫁个没把儿的强吧?!”

她身后跟着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大小伙子,齐声哄笑。

唐枭踮起脚看,赛秋香年纪要比三姐大上七八岁,长得还行,只是肤色微黑,身体也明显发福。

三姐笑了:“茅坑天天有人光顾,可它埋汰呀!”

这次轮到百花楼这边哄笑了,栓柱带着几个兄弟过来了。

“给我砸!”赛秋香已经口干舌燥,见说不过她,恼羞成怒,一声令下,身后这些人抽出刀就往前冲。

人群尖叫,轰然后退。

唐枭听了个稀里糊涂,直到打起来也不知道因为什么。

眼瞅着陈大茶壶高喊一声给我上,就带着三姐跑进了楼里,他也只好冲了过去。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呗!

胆子小的客人回了房间,胆大的根本没动地方,院子很快刀光血影,打乱了套。

唐枭没注意的是,一个多月以前,他在正阳街拦惊马救下的高元良高力士也在,此时正搂着叫海棠的姑娘,站在天字五号房门前,看得饶有兴味。

保镖荀五站在他身后,木桩一样不苟言笑。

唐枭没下死手,东一脚西一拳,完全是应付差事。

可打着打着他就发现,自己这边的兄弟们竟然越倒越多,很快就有四五个人围上了自己。

这时,就听二楼的陈卫熊喊:“唐爷,干呐,机会来了!”

唐枭撇了撇嘴,这他娘的是什么机会?你小子不过是要保护老相好罢了!

腹诽归腹诽,不卖力也不行了,否则这十几人得把自己剁成烂泥!

一把雪亮的尖刀直勾勾捅向他的胸部,唐枭轻飘飘闪身躲过,抽出那把在黑风寨随手带出来的杀猪刀,闪电般插进了这小子的肚子。

惨嚎声中,又插进了另外一个人的肚子里。

捅肚子有个好处,肠子太滑,分寸掌握好的话,轻易不会死人。

唐枭的分寸是捅畜生练出来的,九岁那年,就捅死过一条从呼伦贝尔大草原溜达过来的狼。

当然了,第一次没什么分寸,狼都死透了,他还像疯子一样胡乱捅着。

他佝偻着身子,出刀如飞,一刀躺下一个。

他没学过武术,所以没什么花哨招式,野猪、熊瞎子、东北虎看不懂招式,容不得有半点儿差错,否则死的就是自己!

擒贼先擒王,此时他眼里只有一个目标:赛秋香!

他如饿狼冲进羊群,手里那把土气的杀猪刀就是他锋利的爪子,只要伸出去,就会抓倒一个。

站在二楼连廊上的三姐愣在了那里。

原本她只是看在陈卫熊的面子,才收留下这小子的,那天过后,再没正眼瞧过他。

她不是个注重相貌的女人,否则当年也不会对陈卫熊动心。

只是这个姓唐的小白脸太不起眼,每天弓着腰一脸谄媚地坏笑,蔫得总像睡不醒一样,在院子里毫无存在感。

陈卫熊咧嘴笑了:“怎么样?”

“没想到,还是把好刀!”她说。

“你错了!”陈卫熊始终看着下面,看着唐枭手里的那把杀猪刀,横在了赛秋香的脖子上,轻声说:“我才是他的刀!”

“你?!”三姐疑惑起来,她看不明白了,道上大名鼎鼎心智如妖的鬼见愁,怎么就甘愿给这么个貌不出众的小子做刀!

惊讶的不止三姐,还有搂着海棠的高力士。

他的眼光明显要比三姐高出不止一截,那天拦惊马时,就看出了唐枭的不简单!

没有两下子的话,怎么可能拦下一匹受惊的骏马?没有眼力的话,怎么会看出来自家马夫有问题?

陈卫熊猜得没错,他确实是要借此机会揪出内鬼,只不过出了些许差错!

原本还有两马车的手下,从宾县叔叔家出门时,一驾马车断了轴,所有手下又都吃坏了东西拉肚子。

这是高力士提前安排好的。

无论是哪方面的仇家,这样的机会都不可能错过,就看怎么动手了!

他提前安排了两辆马车,里面各有六名枪手,一前一后,同他的马车拉开距离。

不止这些,正阳街那些纵横的街道里面,也都埋伏了枪手。

他家那辆马车两侧夹层里有钢板,无论有黄包车过来,还是行驶中的汽车,都在手下的监控内,发现情况,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马夫李老三跟了高力士十几年,买房、结婚、生子,就连农村老家爹娘搬到辽阳县的房产,都是高力士出的钱,仁至义尽。

事情出在了李老三的父亲身上。

一个多月前,有消息说,老李头在辽阳城一家赌局,一夜输掉了两千老头票!

这钱是从哪儿来的?

只有一种可能,有人给李老三使了钱,让他要自己的命!

想要揭穿李老三不难,高力士做这个局,更主要的是找出幕后这个人。

原以为李老三会找机会通知对方,会在从宾县回傅家甸的路上动手,不曾想直到进了正阳大街才出手。

而且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在那匹枣红马上做了手脚!

惊马和刺杀不一样,马匹横冲直撞,速度太快,开枪将马打死的话车厢就得翻滚散架,要不是遇到了唐枭,他和父亲那天很可能凶多吉少!

最后抹李老三脖子的不是他,而是旬五。

当街斩杀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要让背后的人看看!

看着将刀横在赛秋香脖子上的唐枭,还有那双冷漠如狼的眼睛,高力士毫不怀疑他会抹下去,真是越看越有兴趣。

他没注意到的是,身后的荀五脸色有些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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