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弟,你实在放肆!”
借着朦胧夜色,看清了眼前之人,叶南星拂开他的手,压低了声音训斥道。
那声音,落在沈澈耳中,倒是变成了嗔怪。
“便是再不容我放肆,我也放肆多次了,姜姜,你与我皆是同样的人,最厌烦的,不就是这所谓的规矩体统吗?”
沈澈地低下头,看着面前神色愠怒的小娘子。
周遭的空气里,都被她身上那股子微苦的药香浸染。
世人皆不喜药香苦涩,可他每每闻到这股子药香,却实在痴迷得紧。
那药香,似是具有勾魂摄魄的能力,让他每次见到她,心头拼命压制的情愫,都几欲喷涌而出。
“你究竟想做什么?”
见他越发的放肆,叶南星又急又怕又恼,看向他,略有几分不耐的问道。
细长白皙的脖颈,微微扬起,在朦胧夜色里,引人遐想连篇。
“他又对你动手了?”
沈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更无心去欣赏眼前之人的美貌如何,他的目光,集中在了她红肿的脖颈上。
他伸手,想要去触碰她的伤处,可那只手抬起,片刻之后,还是选择收回。
也不知,究竟是因为避嫌,还是怕,自己会碰疼了她。
“这是奴与夫君之间的事,三弟弟一个外人,不该打听。”
叶南星避开他的目光,又抬手,扯过衣领,将伤处遮挡了些。
“外人?”沈澈将这两个字,在口中盘桓许久,才道:“姜姜,他这般对你,你竟还要对他死心塌地?只要你开口,我随时可以带你走。”
“胡闹!沈知白,你可知晓自己所言何意?奴是你嫂嫂,你竟这样放肆!”
叶南星眉头紧蹙,她真希望,自己的这些话,能够果真将眼前之人骂醒。
沈澈这般郎子,理当前程似锦,春风得意,不该为了她,放弃一切。
“嫂嫂?”
听到这称呼,沈澈只觉好笑。
“姜姜,你比谁都明白,沈鹤寻从来不曾将你当成娘子。既如此,你算我哪门子的嫂嫂?”
“他如何想,与奴何干?全京城皆知,奴是他明媒正娶之人,这便是事实。”
叶南星朝他微微行了一礼,“若三弟弟无事,奴该回去了。”
“姜姜,你这就要走?”沈澈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倘若,我替你找到你爹娘,你可愿,同我一起离开?”
“你……”
叶南星猛然抬眸,看向了他。
“你本就想离开,为何不能同我一起走?”
沈澈又问道。
朦胧夜色里,叶南星看到,他那双素来深邃冰冷的眸中,竟隐隐有了些许期待。
她赶紧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沈知白,你应该明白,就算我要走,也不可能与你有任何关系。”
她又说道。
“姜姜,你可真是薄情。”沈澈忽而往前走了两步,将她逼至退无可退,才凑到她耳畔,低声道:“你说过,会用此生报答我,所以,你放心,碧落黄泉,你都别想甩开我。”
听到与沈鹤寻如出一辙的话,叶南星便是再好性子,也被惹怒。
她抬手,清脆的巴掌声,在夜里响起。
“沈知白,原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到底是我看错你了。你们所有人,都只会用爹爹和阿娘威胁我!”
这一巴掌来得突然,沈澈舌尖微微抵了被打的脸颊,看向叶南星时,目光变得危险。
“姜姜,这可是你第一次动手打我。”
他忽而笑了,满意的点点头,“你若早如此,现下又何必遭受这样多委屈。姜姜,你就该这样,谁惹你不快,就打回去。”
闻言,叶南星只觉眼前人,简直就是令人捉摸不透的疯子。
若是换作沈鹤寻挨了这一巴掌,他又当如何做?
只怕是早已将那一巴掌送还给她了。
“好了,姜姜,我知道你今日实在疲乏,早些回去歇着。记住,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剩下的,我会帮你。还有,不要相信任何人。”
沈澈看着她,一字一句的不断叮嘱。
“包括你?”
此话一出,叶南星自己也有些许诧异。
她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问,但她知道,从半年前寺庙初遇,她对眼前人,就有莫名的信任。
闻言,沈澈垂眸,迟疑了。
“你若愿意,也可选择不信我。”
说完,沈澈飞快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待他离开,觅月提着灯盏,找到了她。
看着觅月,叶南星打量了她片刻。
“夫人,更深露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觅月被她这般打量,心下顿时有些发怵,只好开口道。
叶南星点点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她既已决定要走,府中之事,都与她再无任何关系。
……
沈澈回到濯缨馆,去给孙小娘请安时,脸上红痕未消。
看见他这般模样,孙小娘也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
亲自生养的儿子,又如何不知他心意?
“澈儿,你果真要做出如此有违常理之事?”
她没有旁敲侧击,直接开门见山,“我知道,那叶娘子,自然是极好的,但她到底是二郎的娘子。”
“那又如何?小娘,这一次,她先遇见的人,分明是我。”
沈澈并不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左侧衣袖。
袖口里,藏着他从不离身的宝贝。
眼见他这般执迷,她叹息道:“澈儿,你又何必如此?木已成舟,强求不来的,你与她,注定此生无缘。”
“我偏要强求。”沈澈看向孙小娘,道:“小娘,你最明白,我从不相信已成定局。既然天意让我这次先遇到她,让沈鹤寻眼瞎,说明上天也是站在我这边。”
“早知今日种种,半年前,你说要出远门,我就不该让你去,否则,怎会有如今这般因果?”
提及往事,孙小娘只觉悲从中来。
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
迟疑片刻,她又摇摇头,呢喃道:“不,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遇到你爹爹,都错了,从那时起,我们所有人,都错了。”
“小娘,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我心已决,你不必多言,自当保重身体便好。”
沈澈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走出房门的一瞬,夜风扑面而来,让人瞬间清醒不少。
他伸手,从右侧衣袖里拿出了珍藏多年的宝物。
一条兰苕色锦帕。
再普通不过的锦帕上,甚至连一朵绣花也无。
“你若是没朋友,我成为你的朋友呀,爹爹常说,当一个人足够强大之时,便不会轻易被人欺负了。所以,小哥哥,你要快快长大哦。”
十年前,春色正浓,府中举办春日宴,宾客众多,他身为庶子,免不得被沈渡带人欺负。
正躲在濯缨馆后院的墙边哭泣,一只小手,将这条锦帕,从狗洞里塞了进来。
又小又软的手,虎口处却有一个突兀的月牙伤痕。
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墙那边说话之人是哪家小娘子,就被小娘派来寻找的女使带走。
直到回京途中,两人遇到小乞儿,他从叶南星口中听到同样的话,又瞧见了那个伤痕,才知晓,原来那日,自己遇到的人,竟然是她。
他后悔了。
他处心积虑,想要利用的人,竟然是他惦念多年的女郎。
故而回京后,他去求爹爹,既然沈鹤寻不愿娶姜姜,他愿意。
可结果并不如他所愿。
无妨,他这人呐,最擅长的,便是强求。
——
这个时候,沈澈还没有完全黑化,所以,他只想带她走,还会尊重她的意愿,最多在吃醋的时候,发泄一下。
(又是心疼姜姜女鹅的一天,她喜欢的人不喜欢她,喜欢她的人一开始却是在利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