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诗意剥了个鸡蛋递给大妹。
“小锦,今天妈妈要去镇上一趟,不知道下午啥时候回来,粥妈妈煮了一天的,下午你们在家饿了就自己盛来吃,一人记得再吃一个鸡蛋。”
大妹点点头,毕竟是孩子心性,也没有去想柜子里的鸡蛋都被她们吃的去了一大半了,妈妈还哪来的鸡蛋去换钱。
其实让6岁的孩子去带两个2岁和3岁的孩子李诗意也不放心,但是没办法,谁叫她现在孤家寡人,家里没别的大人了呢?
更何况这个年代的孩子普遍早熟,三个孩子在家不但不会像现代的孩子一样疯玩,而且还会做点力所能及的农活,比如去捉虫捉蚯蚓回来给喂鸡。
可以说家里两只鸡天天下蛋,少不了三个孩子的功劳。
提起篮子,李诗意就往村口走去。
来到村口,才看见大树底下有个牛车,牛车上已经坐了好几个妇女了,其中就有王桂花,李诗意好奇问,“桂花婶,你这是要去哪呢?”
经过这两天的观察,大队长和王桂花两口子还是很公正的,所以李诗意乐意跟她打招呼。
“这不休息嘛,大家都准备去镇里换点煤油钱呢。”
桂花婶她李诗意挎着一篮子鸡蛋,便问道:“诗意这是也要去镇上?”
其实他们所属的牛背山公社也有自己的供销社,去公社比去镇上更近。
可公社供销社的销售种类就很少,而且公社收鸡蛋都是二分五一个,镇上三分。
可别小看这点差价,多几个都可以换一盒火柴呢,所以大家都乐意去镇上换。
“是啊,婶子。”
李诗意答。
冯翠兰此时正坐在牛车上,听到桂花婶向李诗意问话后,她慢悠悠地扭过头来。
当目光落在逐渐走近的李诗意身上时,那双不怀好意的眼睛顿时滴溜溜地转动起来,不知道又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一想起上次自己在李诗意那里吃的瘪,冯翠兰心中的报复之火便熊熊燃烧起来。
只见她嘴角微微上扬,故意提高嗓音说道:“诗意姐啊,你也要去镇上?不过坐这牛车可得花两毛钱……”
说到这里,她刻意停顿下来,那未尽的话语和意味深长的眼神仿佛都在暗示着众人——你们瞧,这穷酸的李诗意能拿得出钱来坐车吗?
要是放在从前,李诗意面对这样的刁难定会羞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周围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们则会发出阵阵哄笑声。
他们的嘲笑如同利箭一般射向李诗意,让她越发觉得无地自容、手足无措,只能可怜又无助地站在原地接受大家的嘲笑。
对于冯翠兰来说,她最享受的就是看到李诗意这般出丑的模样。
但她不知道的是,现在的李诗意可不是以前了,不同于这个时代人们怕被笑穷,来自后世的人可没有那种穷人羞耻。
她不但没有觉得尴尬,反而玩味地反问:“对啊,你这么好心,还特地问我有没有钱坐车,是打算给我出车费吗?”
“这…”
见李诗意并没有按想象中尴尬,反倒要自己给她出钱坐车,怎么和她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要知道,她出门婆婆可就给了五毛钱坐车,换了鸡蛋的钱婆婆也有数,她根本不敢多花一分一毛。
但李诗意这么问了,自己要怎么答?
要是回答不帮她给钱,那一直以来自己是李诗意好朋友的形象可不是不复存在了吗?以后再说有关她的话,谁还愿意信?
而回答帮她给,她就只能拿自己的私房钱。
而要她拿私房出来给李诗意坐车,更加绝对不可能!
冯翠兰站在那里,嘴唇微张,眼神有些慌乱地四处游移,半晌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此时,周围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她,那一道道或戏谑、或鄙夷的视线仿佛化作无数根细针,刺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像是被火烤过一般滚烫,似乎下一秒就要熟透了。
终于,冯翠兰鼓起勇气,顶着那张红得快要滴血的脸,嚅嗫着嘴巴说道:“诗意姐,我不是不想帮你给,你知道的……家里的钱都是婆婆在管,我哪来的钱啊……”
听到这话,李诗意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反击道:“哼!既然知道自己没钱帮我付车费,那你还故意这样问?冯翠兰,你要么就是心肠太坏,想看我的笑话;要么就是脑子笨得像块木头,连这点事情都想不到!”
车上的众人原本听到两人的对话还有些忍俊不禁,但一想到在公共场合嘲笑别人不太礼貌,便都强行忍住了笑意。
然而,他们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还是出卖了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
此刻的冯翠兰就如同坐在一堆尖刺上面,坐立不安。
她这才深深体会到了从前李诗意所经历过的那种尴尬和难堪的滋味,心中恨毒了李诗意。
李诗意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想给这种人,翻了个白眼准备走,旁边就有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我说大虎家的你问那么多干嘛?就她那副穷酸相,她坐的起车吗?车费够她卖多少鸡蛋了!”
众人闻声看去,原来是徐兰花。
今天她也去镇上,对于这个三儿媳妇,徐兰花是打心底里瞧不上眼。
以前就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抬不起头,任她揉圆搓扁都放不出一个屁来,昨天出息了,居然还敢跟她呛声了。
要不是大队长过来,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李诗意一听这话,眉毛一挑,昨天这小老太太还没长记性。
她不介意今天再来给她上一课。
“领袖同志说过’没有贫农,便没有革命‘,可见广大贫农对于建设社会主义国家是有多重要了?老太太您看你说的这些话,句句都瞧不起贫穷,怎么,是要反革命啊?”
徐兰花吓一跳。
虽说如今已不似前些年那般草木皆兵,可若是今日李诗意顺路去革委会告一状,且现场又有这么多证人,那自己到时候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此处,她不禁面色煞白,赶忙辩解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小娼妇,少在这胡言乱语!我什么时候是这个意思了?”
然而面对她的矢口否认,李诗意却并未善罢甘休,而是步步紧逼地追问:“那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此时她冷哼一声,心知对待这种恃强凌弱之人,绝对不可以有丝毫示弱退让,不然只会让她越来越得寸进尺。
于是,她挺直腰板,目光凌厉地直视徐兰花。
“你什么意思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奉劝你以后少惹我,不然,就你说了这么多反动言语,我还真不介意请你去革委会坐坐。”
冯翠兰见徐兰花被李诗意呛的开不了口,忙假意打圆场道:“诗意姐,兰花婶子也是关心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跟长辈说话呢,这要说出去,该说你不敬长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