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格格感受到锋利骨茬上凝结的冰冷杀意，彩月再也不敢与季姜纠缠。
她跌跌撞撞的向后爬开，待远离了那截断骨，便立刻起身，飞也似地逃了。
季姜满意的收回断骨，迅速将身上的麻袋、里衣脱下，跳入了盛满热水的浴桶。
这副身子已经几日没有洗澡，昨晚又好一番折腾，早就黏腻腻的难受。
此时热水一寸寸漫过全身，顿时将连日的疲劳，和冬日的寒冷尽数驱散。
只余下伤口处传来沙沙的疼痛。
季姜忍不住发出一声舒爽的呻吟。
微一转头，却瞥见小十一还站在地上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
小十一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大姐，那个姐姐……”
季姜看到她乌溜溜的眼睛里有着些许不忍，便明白了她的想法：
“你觉得她可怜？”
小姑娘下意识的点点头，但觉得不该质疑大姐，赶紧又摇摇头。
季姜笑了。
一边示意小十一也去浴桶里泡泡，一边笃定的说道：
“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她的家人更不会有事。”
“啊？大姐怎么知道？”
季姜不屑道：“她不是说她全家都在夫人手下讨生活吗，这种就叫做家生子。”
“正因为全家人的命运都捏在主人家手里，所以最是忠心不过，也最得主人信任。”
“我问你，如果你有一家子这么忠心耿耿的手下，你会不会因为她只是没能完成一个任务，就轻易打骂责罚，让这家的其他人也对你离心离德，甚至心生怨愤？”
季姜说的浅显易懂，小十一立马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她虽然没见过高门大户怎么管家，但却见了不少赵家兄弟“带队伍”的手段。
——道理，都是互通的。
“所以啊，那位伯夫人也不会。”
小十一侧着小脑瓜想了想，忽然一跺脚：“原来那个姐姐是在骗我们！”
季姜又笑了：“这也算不得骗，只是利用别人的同情心，去达成她们的目的罢了。”
她伸出嫩藕似的手臂，湿漉漉的手掌在小十一头顶揉了揉。
“在我的老家，这就叫道德绑架……可惜她不了解我，这招对我没用。”
话刚说到这里，季姜忽然愣住了。
眼前小十一的面容，飞快的变得模糊。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少女的脸孔，穿着府中丫鬟的服饰。
画面中，季姜同样是在浴桶里泡澡。
而对面那个小丫鬟，却正跪在地上哭求。
“姑娘，您就听婢子一句劝吧，大夫人对你没安好心！明日去大觉寺上香，您就找个借口别去了吧！”
画面里的少女不悦道：“荷儿，大伯母既是我的长辈，也是后宅的主人，你怎可如此在背后妄加议论？”
“你起来吧，今天这话我就当没听见，以后可不许再说了。”
小丫鬟依旧不肯起来，只一味哭道：“就算您非得要去，那也让荷儿陪您一起去吧？”
少女摇头：“不用了，你的手伤的如此严重，还是在家好生调养。我是随大伯母去上香，还有两个姐妹跟着，能出什么危险？”
“你多心了。”
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季姜却是怔怔的良久无言。
——原来那个小丫鬟就是荷儿！
她本来就对“荷儿卷钱逃跑”的说法存着七分怀疑。
此时再看到这段记忆，更是不信这个对原主死心塌地的小丫鬟，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十有八九，荷儿也已经被他们害死了吧……
想起画面中，小丫鬟满脸焦急委屈的模样。
再想到原主提起李氏时，语气里全都是满满的信任与依赖。
可如今，才不过三四日的功夫，这主仆两人却都遭了横祸。
一个被丢在乱葬岗上，险些喂了野狗。
另一个生死不知，还被栽上背主潜逃的污名……
若原主早知道会有今日，也不知会不会后悔自己瞎了眼，会不会觉得对不住荷儿的一片真心？
季姜缓缓靠在浴桶边沿，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反复闪回着入府以来，看过的两段记忆。
一段是郭嬷嬷在大觉寺中，偷偷给一个中年男人塞银票的画面。
画面中的男人，右脸上有一颗长毛的痦子。
而根据昨晚审问刀疤脸得到的口供。
那个负责踩盘子的“老道”，最显著的特征正是右脸上的痦子！
而另一段，就是刚刚看到的画面。
荷儿右手缠着厚厚的棉纱，正是因为如此，才没能陪原主去上香。
但现在看来，就连荷儿受伤，应该也是被人设计好的，目的就是为了方便对原主下手！
而原主则是好巧不巧，在被绑之前撞破了郭嬷嬷和老道的交易。
郭嬷嬷，荷儿，严嬷嬷，彩月……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李氏。
就连老夫人身边的那个如意，都明里暗里在为李氏说话，似乎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那么，应该就是她了！
季姜从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多的巧合。
她也没想过直接干掉李氏——这实在太便宜她了。
做了这么多恶心的事，她就活该身败名裂。
——这是她欠那对主仆的！
既然占了原主的身体，那便该为她了却这身后之事。
那么接下来，就是要找到确凿的证据：
荷儿的下落是一条线索。
此外，郭嬷嬷也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赵阿大已经派人去盯了，希望今晚能给自己带来好消息。
……
季姜依旧闭着眼睛，但却习惯性的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
每次锁定目标，她都会下意识的做这个动作。
白皙如玉的脸颊，浓密纤长的羽睫，铺满水面的黑发，以及鲜红如血的舌尖……
这一刻的少女，便似一副结合了圣洁与妖异的画，充满着动人心魄的魅力。
小十一在旁边的木桶里，已经看的痴了。
……
两人沐浴完毕，换上小丫鬟拿来的新衣，季姜当然不会梳古代的发式。
巧了，小十一也不会。
于是季姜就用缎带随意扎了个马尾，小十一便有样学样，给自己也扎了个同款。
洗过澡，换过新衣，季姜这才发现，小十一竟然长得甚是秀气，虽然年纪尚小，但已隐约具备了美人坯子的雏形。
一大一小的两人，站在一起就仿若两朵并蒂的兰花。
站在妆镜之前，季姜第一次仔细打量起自己这具身体。
看起来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身材虽然高挑，但四肢腰身都过于纤弱无力，双手十指亦白皙柔软，一看便知是养在闺阁之中的娇软女郎。
用前世队长的话说，就是中看不中用。
但不得不承认，这副皮相确实生的极好，无愧于那什么“京中第一美人”的名号。
便在这时，外面脚步声响。
如意领着几个小丫鬟，笑吟吟的走进了静兰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