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乔恍若不闻,只专心盯着锅里的肉,边上的小米粥也熬得差不多了,米都煮开了花。
终于可以出锅了,江文乔找到属于自己的碗筷,却发现正泡在脏水里头。
筷子上还有上顿的红薯皮,她皱了皱眉头。
江文乔这才想起来,下乡以后,她看田静没带多少钱票粮食。
为了贴补她,她主动把自己的口粮分给田静。
田静表面感激,为了在江文乔面前表现,主动要求包揽做饭和洗碗的任务。
可有好几次,江文乔都看到她偷偷吃独食,这碗筷也是不到用前绝不洗。
后来方松林出轨苏甜时,田静居然还劝她多反思一下自己的问题,说江文乔脾气大,方松林忍不了是迟早的事。
江文乔前世眼盲心瞎,全身心都扑在方松林身上了,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如今看来,自己这个所谓的“闺蜜”,还真是虚情假意啊。
幸好灶上烧着火,用热水洗净碗筷。
江文乔盛出小米粥和红烧肉,香味引得正在吃饭的知青频频回头看。
田静提着裤头匆匆忙忙起床洗漱,今天又起晚了没来得及做饭。
不过江文乔那好像还有饼干,到时候吃点饼干也行。
她进厨房打热水洗漱,却发现江文乔预备吃饭。
面前的菜碗里头,那泛着红润光泽的,不是红烧肉吗?
还有米粥,煮得是软烂开花,比大锅饭可稠多了。
她喉头蠕动着,咽了口口水,高兴地坐到江文乔旁边。
“乔乔,这是你做的?看起来真好吃,也给我拿副碗筷来。”
江文乔不说话,转头盯着她。
看着颤颤巍巍的红烧肉,田静恨不得上手抓一块尝尝。
可顾忌着还有男知青在,她催促着,“乔乔,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快点!”
“田静,你脸怎么这么大?我的肉和粮食为什么要给你吃?”
田静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乔乔,你说什么呢?”
“我……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计较,这么算计了,不就是两块肉吗?”
“这年头谁能吃饱,我凭什么让你白吃我的粮食,我是你爹还是你妈?”
“你不小气,你不计较,那你买了肉来让大家也尝尝啊!”
田静张大了嘴,“我凭什么分给他们!”
“那我凭什么分给你!”江文乔似笑非笑。
林灵咬着红薯看热闹,行啊,这江文乔这脑子一下灵光这么多,不做冤大头供着田静了。
田静这人贪婪厚脸皮,肯定不愿意,这下有好戏看了。
“乔乔,亏我把你当好姐妹,两块肉都不舍得,我看错你了。”
田静察觉到边上人鄙视的目光,自觉自己拼命掩盖的贫穷和窘迫一下被掀开。
她脸上快要烧起来了,羞愤地站起身往外走。
“站住!”江文乔喊住她,“既然咱们撕破了脸,你把以前借我的钱票还来。
还有你身上这件衣服,也是我的。最重要的是,我外婆的玉佩,还给我!”
“乔乔,什么钱票?我什么时候拿了你的东西?”
田静简直快要不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怎么一夜之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是要把自己逼死吗?
“刚下乡之前,咱们在火车上汇合。你跟我哭诉你爸妈偏心眼。只顾着你小弟,就给了你五块钱和十斤粮票就把你打发出来。”
“我看你哭得惨,好心借了你二十块钱和三十斤粮票。
周围的知青都看到了,都是咱们同学,你要是不认账,那我们去隔壁苏家屯生产大队找他们对峙。”
田静一下就慌了,支支吾吾道:“你,你那是自愿给我的,我没说要借你的。”
江文乔笑了,“我是傻子吗?这年头,谁能随便给人这么多钱票,当然是借给你的。”
“可是,可是,这些钱票我都用来买粮食了,我身上没钱,怎么还啊?”
田静看着江文乔,心一横,自己没钱,总不能杀了她吧。
“你买什么粮食?你从下乡到现在,吃的都是我的粮食。”
“你说你没钱票是吧,你写借条,不然我就去找大队书记,让他评理。
再不行,我就找公安。”
“不行!”这事要是闹大了,她名声就全毁了。
田静慌得一下抓住了江文乔的手,“我还给你,你给我宽限点时间。”
“先写借条!”
田静咬着牙跟着江文乔进了屋,在笔记本上写了借条递给她。
江文乔满意地看着到手的欠条,还款人,还款时间各项都不缺。
她目光又落在田静的衣服上,那是件五成新的白底碎花的长袖衫,田静一下乡就想办法从自己这要了过去。
“身上的衣服也还我!”
田静双目赤红,低着头脱了身上的衣裳,摔在了炕上,“还给你,什么破衣裳,我不稀罕。”
“我外婆的玉佩呢?”
钱票什么的都不要紧,江文乔最在意的其实是玉佩。
这玉佩是外婆祖上传下来的,她妈妈从小给自己戴着的,决不能丢了。
“江文乔,钱票和衣裳我都认了,这玉佩不是我拿的,你别冤枉好人。”
眼见着和江文乔撕破了脸,田静也昂着头,自觉不愿意在她面前低声下气。
“你那玉佩谁拿了找谁去,跟我没关系。”
“不是你拿的?”
“不是我,我是跟你要过那块玉佩,你没给我。”
田静咬了咬牙,那玉佩通体翠绿,毫无杂质,一看就是好东西。
刚下乡的时候她也打过主意,可是江文乔不肯给,她不好硬抢,毕竟她还指着江文乔吃饭呢。
“那玉佩你不会送给哪个男人了吧?”
电光火石之间,江文乔想起来玉佩的去向。
是前两星期方松林过生日时,自己拿了玉佩给他做生日礼物哄他开心,却被他转手送给了苏甜。
苏甜!前世自己撞破了这对狗男女的好事,争执中被她推下楼梯。
她大出血进了医院摘出了子宫,从此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苏甜假意道歉,跟着方家人来医院。
她永远记得,苏甜微笑着靠近自己耳边,悄声说的那句话。
“江文乔,你还记得大河村的张皮子吗?”
她恬静的面庞上泛着红润的光彩,拉起的嘴角突然扭曲,“你一个被糟蹋过的女人,凭什么嫁给方大哥。”
是她!原来张皮子的事,竟是她一手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