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东宫府内。
朱标给道衍使一个眼色,道衍就在柴房、灶房、马厩等处查看起来。
两人路上在马车中就已经深切交谈,道衍给了他许多建议,他也对这个出身医学世家,后来被后人称为黑衣宰相的妖僧,更增添了许多认识。
朱雄英前些日子早已送往后宫交由马皇后照看。
此刻他与道衍身后,常氏正亲切地拉着徐妙云,闲谈说笑。
“状如牵机,头足相就,此为牵机药,又名马钱子。”
不多时,道衍从灶房的柴垛角落里,扒出柴堆,手中拿着一株枯黄植株来,一副果然如此表情,笑道。
“何人如此歹毒?这是赵构之后的有宋一朝,不少后妃被毒害的最常用毒药!腹痛、恶心,放入饭食无色无味,数日服用后,就会抽搐而死。”
徐妙云惊骇失声,常氏却立即捂住她嘴,扭脸往侧殿方向看一眼,嘘声示意她噤声。
“锵啷”一声,一直驻守东宫负责看守的常升,直接抽出了腰刀,骂道:“老子跟他们拼了!先杀了吕氏这贱人再说!”
“稍安勿躁。”朱标拦住了他。
道衍更是拿着银针,往锅灶、碗碟等处查看,却摇摇头道:“这是慢性毒,每次少量下毒,饭菜中,银针探毒是探不出的。”
“去,唤来锦衣卫!严查整个东宫!”
他也是震怒非常,但他更要把此事昭告天下。
不多时。
东宫府内,庭院中。
“殿下,妾身冤枉啊!妾身在侧殿寝宫内一直安心养胎,从来足不出户,又岂会犯如此大不道残酷行径?”
吕氏哪怕身怀六甲行动不便,却还是跪伏在地,泪流满面地求饶。
“交给父皇、母后定夺!”朱标恨意难消地盯视着这贱人。
他早就有防备,提防吕氏谋害太子妃常氏,都已经把常升调任驻守东宫,徐膺绪这四岁小孩也常住下来,随身侍卫更是常茂、徐增寿,这态度还不明显吗?
即便如此,这吕氏竟然还胆敢反了天了,私藏毒药,私自下毒。
……
“哈哈!好一个,仁义道德是用来律己的,而不是用来责人的!”
正值傍晚时分,御书房内,朱元璋听闻到锦衣卫指挥使毛骧给他的汇报后,哈哈大笑着,把宋濂那《韩非子五蠹》的奏折,撂扔废堆中。
“咱这标儿,对儒学理解才是至深至高,轻描淡写,就化解一场弥天之灾!阻挡住了那些酸儒们的反唇相讥!”
正心情畅快地跟领着朱雄英在玩耍的马皇后说话间。
“报!陛下,东宫灶房查验出马钱子毒药,太子殿下已经将吕氏抓起来了,疑似吕氏下毒毒害太子妃常氏。”
锦衣卫指挥使毛骧跪下便急报。
“啪”地一声,茶碗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大胆!来人,把太常寺卿吕本一家给咱统统抓起来,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朱元璋彻底动怒。
“发这么大怒火干什么?吓到孩子了!”马皇后搂着呜呜大哭的两岁大朱雄英,更是朝着余怒未消的朱元璋吼道:
“等下带我去看看,吕氏到底也是我儿媳,还怀着身孕呢,我不信她这么蠢,在这节骨眼儿上胆敢下此毒手。”
“咱说,妹子,这事能不急吗?堂堂东宫,国之储君府邸,胆敢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下毒?此事若不用重法,下次呢?下次是不是胆敢直接针对咱的雄英、咱的标儿?”
朱元璋听到马皇后一劝后,稍稍缓和心情,却还瞪着铜铃怒眼,声音冷沉质问。
两人正谈论间。
“报!燕王殿下驾到!”
“报!太子殿下驾到!”
殿门外,同时响起两个通禀声。
“快快召见。”朱元璋目光落在世界堪舆图上,正拿着朱标昨天呈送上来的礼物——放大镜,看着堪舆图上的图案文字在眼前变大,倍觉好玩有趣。
“皇兄殿下,您先请。”台阶前,朱棣发觉恰巧撞见行色匆匆的大哥太子殿下朱标,立即热切地出声。
他朱棣发现,他出行这一趟东瀛东巡归来,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在整个朝野上下,皇子宗室们敬重追捧他,追问如何发掘海外仙山聚宝盆的。
勋贵武将二代子女们,整天也要追随他,也要驾船队海外探险。
就连汤和、傅友德、邓愈等国公们,都要抢着把自家千金嫁给他,暗中探问他意思。
朱标瞥一眼这朱棣。
他穿越前就看过许多影视剧与小说,言说朱标还活着时,朱棣就对朱标大不敬种种、心有反意种种,他朱标是压根不信的。
看朱棣这精明乖巧的样子也知道,他朱标只要不死,十岁就正位是太子储君的他朱标,朱棣能有一丁半点的谋反之心吗?
而且,他更清楚,朱棣哪怕真的在历史上是永乐帝,诛十族等事情并不能真正说明,他朱棣就是一个深谋远虑之人,朱棣到最终也只能依靠文臣,如三杨等。
而且,历史上的朱元璋也好、朱棣也好、朱高炽也好、朱棣也好,死因其实都成谜。
朱元璋死前还南北榜大案,死前突然召见朱棣回南京,作为一个垂垂老矣的垂暮老人,生前周围是没什么人保护他的,死后就匆匆下葬,任何皇子藩王都没见到遗体。他死前为何突然召朱棣回南京?文臣们,为何不让皇子藩王们见朱元璋遗体?
朱棣正月准备下西洋,七月第五次北征班师回京途中,身边就几个文官,莫名路上暴毙。
明仁宗朱高炽在北京也才在位十个月,四月份太子朱瞻基被安排去南京,五月份朝堂上朱高炽这个皇帝跟一个文官打了一架,文官被打个半死,没死,朱高炽死了。然后史书上写,是突然病死的。朱高炽身体病了那么多年,自然对他自己身体有预料的,若自知命不久矣,又岂会不把太子放在身边?
朱瞻基匆匆从南京溜回北京,继位为明宣宗,还要仿着在山东的汉王朱高燧,而在位十年时候,老老实实守成,丢安南、坐视瓦剌崛起,对已经打残鞑靼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瓦剌灭鞑靼,他短命驾崩之后不久就是儿子堡宗土木堡之变,既然是被朱棣夸奖“好圣孙”的自幼聪慧之人,那么,仿效汉唐的针对北方蛮族扶一个弱的,对付强的技法都不会吗?
结果,他这个嗜好斗蛐蛐的蟋蟀皇帝,刚准备了要重启下西洋,也才三十多岁,半年后就挂了。
若朱瞻基不短命,明堡宗之称还指不定落朱瞻基,还是朱祁镇头上呢。
以上历史上的四个,落此下场,他朱标总结了,原因很简单:
身边连个宠信的宦官太监都没有,勋贵已经被整垮了,有实力没实力的藩王都在戍边,那么,身边除了文臣,就无可用之人。
历史上的老朱家,种种积弊,他朱标认为,就是朱元璋这个开国皇帝,一开始就吃了轻信文臣的大亏。
朱标念及如此,主意已定,他要趁着现在朱棣对他这位大哥的敬重,让朱棣成为他的人。
搂着朱棣肩膀,给他出声道:
“四弟,我想要让你成为船队总兵,十日之内,再次出巡,这次则是琉球、台岛以及吕宋、满剌加、爪哇等地,一路往南,前往更南边的一片地域。”
朱棣一脸钦佩,道:“臣弟愿往!甘愿为皇兄驱遣!”
加一句道:“臣弟刚刚听闻东宫惊变大事,皇兄您还忧心军国大事,实在令臣弟崇敬!”
“四弟年已经十七,也该到婚配了,我欲要让你迎娶汤和长女为王妃正室,四弟可愿意?”
朱标有意无意地下套,既展现亲和之意,又免除后顾之忧。
“臣弟愿意听从,只是臣弟还想要迎娶徐府二千金……”朱棣坦言道,徐达的用兵如神给他留下深刻印象,一直是他效仿榜样,所以哪怕徐妙云眼看要成为他的嫂子,他也更愿意退而求其次。
“取汤和长女为正妃,侧妃定为徐府二千金,如何?”朱标直接出声道。
“谢皇兄栽培!臣弟欣喜!”朱棣大喜道。
两人进了御书房。
“标儿,咱问你,你没事吧?那毒可曾伤到你……”马皇后一把就拉住他朱标,上下打量他周身,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母后,儿臣并无大碍。”
“父皇、母后,儿臣听闻,河南自前元黄河改道后,于近日深秋时节,开封往北的黄河河段又再次泛滥,水灾之下,流民遍地,儿臣愿意亲自前往赈灾。”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北方本就久经战乱之苦,前元又赈黄河水灾不利,南方士人文臣等皆尽不愿赈灾,多有推延之意,儿臣愿意亲自去,以彰显咱大明扶危济困之心,关护黎民百姓之德。”
朱标却转移话题出声道。
他不愿再在这乌烟瘴气的南京城待下去了,他更要趁此机会,引蛇出洞。
文臣们,无论这次是胡惟庸密谋,还是李善长,亦或者是其他人,吕本、吕氏等被抓,三司会审下,以朱元璋的杀心,必然是一场牵连无数的大案。
那么,他朱标北上去赈灾的时候,狗急跳墙的幕后黑手,定然会忍不住直接对他朱标下手。
历史上的朱标,指不定也是死于谋杀。
历史上的朱标,在南京城待了一二十年没事,刚考察西安想要做国都,背部就长了个疣,死了?
南方、北方的争斗,在大明一开始建朝之时,就已经注定了。
南方富庶,现今北方荒芜,大有朝堂上议论胡化的风险,南方士子们又岂会甘愿把天量的钱粮物资与屯垦黎民等,往北方迁挪转移?
“好好好!咱标儿心忧治国,心忧百姓!咱准了!”
“最近正好有吉日,临行前咱给你和徐达之女完婚!”
“正巧,把咱们要定都沈城为明京的消息,也放出去!”
“等你赈灾归来,正是咱揪出那些贼胆包天乱臣贼子之日!”
朱元璋从朱标眼神中,也瞬间明白了他此举何意,欣然快慰大喜出声道。
“启禀父皇、母后,儿臣愿意听从长兄建议,迎娶汤伯伯长女,也更愿意准备船队,下南洋,前往琉球、吕宋、满剌加等地出巡!”
朱棣也躬身殷切道。
他更深深体会到了长兄朱标那对黎民百姓的殷殷之情,以及对这大明朝廷的拳拳报国之心,他此刻更愿意把长兄朱标也当做榜样来模仿。
“好好好,朕的好标儿,真的是以身作则,把弟弟也带好了!”朱元璋大喜,满意地与马皇后对视一眼后,彼此皆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