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芙也听不出来这流霜唱的是什么戏折子,但是根据姜成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唱的不错。
她提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些,戏曲唱了少半,另外一个名角登场,流霜暂时退了下去。
“你姐是故意在躲我吧?”
听见姜成这突如其来的幽幽问句,江芙心头难免一跳。
姜成这厮就是典型被宠坏的二世祖,仗着家里有权有势,行事毫无顾忌,这种人和他讲道理也不行,只能小心捧着,捧还不能捧的太明显。
还没等江芙讲话,姜成就又砸了个茶盏,四溅的茶水落在江芙的裙角。
“如果姜公子不信的话,我转告姐姐,等再过几日…”
剩下的话堵在江芙的喉咙里。
无他,姜成手里的折扇另一端轻轻抵在了江芙的下巴上。
“不用了,”折扇在江芙下巴划着缓慢的弧度,“我见过江如月,她没你长的好看,非要让我选张脸的话,我觉得还是你比较顺眼。”
江芙心中乱跳,姜成的视线实在太过刻薄,不是简单的男人看女人的目光,而是仿佛在端详一件称心的器物。
四楼包厢里,有人也正看着台下的戏折子。
“那不是你那表弟吗?”刘霄嗑着瓜子眼睛随意一扫便停住了。
“他在这有什么稀奇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最近在捧个戏子。”梁青阑靠在躺椅上压根不想睁眼睛,扬州的生意牵扯到了卫无双他哥在查的私盐案,处理完他又被连夜拖着带回来当人证。
好不容易得了空暇,刘霄非要拉他出来看什么新戏。
他现在累的手都不想抬起来。
“我知道啊,我记得你表弟好像是喜欢玩男人的对吧?前段时间那事闹得沸沸扬扬,居然还有女人愿意和他待一起?”
赵南风也跟着瞟了一眼。
梁青阑不以为然,“姜成再怎么说家世还摆在那里,高的找不到,低的还不巴巴的往上送?”
“那倒是,”刘霄把手里的瓜子放下一半。
赵南风瞟的那一眼稍顿了顿,“这姜成又不玩女人,旁边这姑娘挨着他也真是,”他想了半天,吐出个词汇:
“牛嚼牡丹。”
刘霄没忍住仰头笑了两声,他们扎堆的这几个就属赵南风最不通文墨,亏他老子还是文官肱骨,赵南风一提起读书就脑袋疼,他爹请了多少文学大家却都没把他熏陶出来。
如今这个目不识丁的倒罕见翻出来了个成语。
刘霄边笑边也忍不住去看,也不知道是到底是何种颜色的女子能让这文盲开窍。
“也不过如此,”草草看了一眼,刘霄便下了结论,“你若喜欢这样的,只管和我说,明日就能到你府上。”
“怎么就不过如此了?我就瞧着她好看的紧。”
两人口舌争执半天,吵得梁青阑不耐其烦的睁开眼,
“来,指给我看看。”
刘霄立即给梁青阑指,要论对美人的造诣,梁青阑绝对算他们这里面的头筹。
梁青阑支起身子往刘霄指的方向看。
楼下帘幕风动,姜成旁边的女子一袭浅青色长裙,窈窕的身段,绾着蓬松的凌云髻,折扇横在她白皙的下颚,不过片刻,她微微侧首折身,姿容清绝。
风拨弄起她的碎发,更为她添三分娇怜。
梁青阑微微凝目。
边上赵南风还在喋喋不休:
“……青阑,你说是不是可惜了,是不是?”
梁青阑端起桌上的茶水,笑的意味不明,
“确实是可惜了。”
*
江芙侧首躲开了姜成的扇子,她总感觉扇子上面张嬷嬷的血没擦干净,天可怜见的,她当时就是意思一下抹了一把,谁知道姜成还要拿这扇子挑她下巴。
“姜公子,”江芙的睫毛颤颤巍巍,“我在这待着,是不是妨碍到你的兴致了。”
姜成收回扇子,他眯了眯眼,忽略江芙的问题,又突然恶劣的压低声音问道,
“江芙,你说我要是让姜府的下人在这玩了你,他们敢不敢?”
饶是江芙自诩冷静理智,在这样孟浪的问句下也忍不住白了脸。
姜成的瞳孔黑黝黝的,被注视着的江芙感觉心里面一阵发毛,在不着痕迹的观察完最佳逃跑的路线和估测姜成的疯癫程度后,江芙缓缓回道:
“他们都是姜公子的狗,必然会唯你是尊,只是要做出这样的事情,姜公子身边势必要换一拨人,重新找称心如意的狗也是很伤神的。”
姜成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了三声。
“江芙是吧?你很好,很聪明。”
台下流霜已经重新登台了。
今天流霜发挥不错,嗓音吊的也好,下边屡屡掌声雷动,姜成心情好,随手将桌子上的酒盏翻过来倒满。
“喝完赏你的这杯酒就可以滚了。”
江芙没犹豫,拿过酒杯便一饮而尽,“多谢姜公子体恤,我马上走,”
听雨楼修的复杂,江芙出了门按照记忆一路沿着回廊往外走,远远听见唱戏的人又是一道戏腔,下边再次响起此起彼伏的喝彩和巴掌声。
江芙被这阵声音吵得有点耳朵疼。
她捂住一边耳朵,一边加快步伐一边想回去怎么在林氏那里交代。
旁边红木门吱呀一声后快速打开,里边突然伸出一只手将江芙扯进去。
室内幽暗,光线寥寥。
江芙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嘘,”男子的声音喑哑,“阿芙,要不要猜猜我是谁?”
江芙很快辨别出来那道熟悉的琥珀香。
梁青阑居然也在这里,江芙心思翻涌,只是片刻便想好了对策。
她抬抬下颚,梁青阑手上放松了些许的力道。
“你是梁青阑。” 女子笃定的声音携着温热的气息撞上梁青阑的手心。
梁青阑垂目看她,她也眼睛亮亮的盯着他。
“你在这真好。”女子的嗓音软糯,有浓浓的信赖之色。
梁青阑嗤笑出声,没被江芙这些小把戏打动,他拽着江芙往房间里面走,往日靠近一点都紧张的不行的姑娘现在也乖巧的顺从他,半点反抗的力道都没有。
也不怕自己是把人往床上带,梁青阑在心底冷笑,但好在他也不是如此急色之人,他拽着江芙穿过屋子,然后到了一扇窗前。
透过雕花镂空的窗棂,江芙看见了刚才惹得观众掌声雷动的人。
流霜卸了脸上浓重的油彩,正理着自己的发丝。
流霜不愧为听雨楼的台柱子,卸过妆后,那唇瓣娇艳欲滴,一双眼儿生的更是妩媚诱人。
“今儿唱的不错,要什么赏?”
随着男子的声音渐近,姜成的脸也出现在了流霜面前。
“二爷,”流霜娇滴滴的喊了一声,“流霜什么赏赐都不要,只要能够陪着二爷流霜就心满意足了。”
没想到这句情话并没有让姜成高兴,反而让他冷下了脸,他一只手擒住流霜的脖子直接把人往梳妆台上磕,
“给你你就接着,和老子装什么清高?”
“二爷,二爷,我错了…”流霜被吓得一叠声的求饶,“有有有,我想要二爷上次戴的珊瑚手串。”
江芙目瞪口呆,倒不是因为姜成的暴躁,只是那流霜不说话还好,不掐着嗓子的时候,声线清朗,明显就不是女人。
没想到姜成不是不举,而是喜欢男人。
梁青阑扫了眼江芙略呆滞的神情,他呵一声,把人从窗子边上带回去。
“姜成十几岁的时候就受不了有女人和他离得太近,他娘亲塞的女人什么类型的都有,全被他扔了出来,”
梁青阑的声音在屋子里边幽幽响起,他情绪没有什么起伏,闲适的好像在和友人聊天,
“他被惯的无法无天,你也看见了,他压根就对女的没兴趣,即便如此,前段时间也有个姑娘偷偷潜进房里,可见姜成身后的权势比他本人来的有吸引力得多,
只是想要富贵,也要先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
这个“也”字在点谁不言而喻。
江芙仗着屋子里面光线不明翻了个白眼,她压根就没打算撩拨姜成,她再自持美貌,也不敢夸口能让断袖喜欢上自己。
更何况姜成阴晴不定,简直跟疯狗没什么两样。
她现在想引诱的,是面前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