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桥现在已经很能适应高中生的生活了。
和一群肆意自由的年轻人在一起,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也在不断向高中时代靠拢。
逐渐找回那个时候自己轻松惬意的生活状态。
不过她也有很反感的事情。
体育课首当其冲。
他们的体育老师是很专业的教练,女性,三四十岁的年纪,非常严苛,每节课都强制要求他们跑步。
乔桥跑步格外费劲,一圈就已经累得半死,速度还远远达不到老师的要求。
所以在看了眼课表,得知下节课依旧是她最痛苦的体育课时,乔桥整个人都没劲了。
天塌也不过如此。
现在天气依旧很热,乔桥脱掉校服外套,只穿了一件短袖就准备和罗希一起去操场,外面看起来阳光明媚,估计并不会冷。
杨思鸢大概是从王磊那里知道的消息,走到沈淮序身边,轻声说:“沈同学,老师说你胳膊上有伤,体育课可以暂停一段时间,你觉得呢?”
沈淮序看了一眼乔桥,缓缓摇头:“不用。”
他手臂上的伤确实还没好,但他不会缺席乔桥所在的任何场合。
乔桥和罗希一起离开教室时,不经意朝后望了一眼,沈淮序正在和杨思鸢说些什么,她移开视线,腹议沈淮序: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前世沈淮序好像没和她有什么牵扯,现在倒是打得火热。
一中操场刚翻新不久,塑胶跑道和人工草地都格外崭新,阳光直射下,塑胶跑道似乎有些软了,乔桥站在上面,痛苦的记忆浮现入脑海,眩晕感上来。
体育老师依旧不苟言笑,抱着手臂冷眼看着他们,一般都是先跑两三圈热身,乔桥个子不算高,站在队伍偏前的位置,深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跑步。
带队的自然是贺言,他是体委,运动方面很有天赋。
沈淮序站在队伍末梢,他个子高,越过几列人,也能清晰看见乔桥。
只是望了几眼,视线便被另一张大脸遮挡。
贺言露出一口大白牙,朝他笑着,格外真诚地开口:“听说沈同学受伤了,其实可以不用勉强自己跑步的,容易撕裂伤口,去休息吧,我可以帮你和老师说清楚原有。”
见过情敌之间斗得你死我活的。
还没见过情敌之间相互关爱的。
沈淮序视线在贺言脸上停留了一秒,不明所以地笑了一声,似笑非笑道:“不用。”
乔桥微微侧目,余光望向后方,眉心缓缓蹙起,沈淮序手臂的伤她是清楚的,绝对算不上轻,摆臂的时候很难保证不会撕裂伤口。
永远是这个样子。
逞强、固执。
看似无所不能,其实什么都在自己硬扛。
女生要求两圈,男生多加一圈,乔桥速度不快,一直慢慢跑着,女生也比较和谐,大多都是维持一个速度,第一圈还可以接受,第二圈乔桥呼吸就急促起来,觉得嗓子格外干涩,速度慢了下来。
男生在这方面要更有好胜心一些。乔桥慢慢跑着的时候,手臂一点点掉下去,身后有人托了一把她的臂弯,男生粗喘低沉的声音落在她耳边,“加油。”
乔桥往身侧看去,却与沈淮序的眼神对视上,时间似乎在此刻无限拉长,沈淮序没有在她身边停留太久,速度便加快了。
乔桥愣了愣,才意识到,沈淮序现在已经领先她一圈了。
甚至在男生里都是最快的速度,超过了贺言。
沈淮序在前面,乔桥却突然鼓足了劲,也许是被他那句加油激励了,也许是沈淮序在前面,就成了她追逐的目标,速度也渐渐快了起来。
至少她心里不再有放弃的想法了。
沈淮序在终点处停下,让到了一边,贺言在他身后几秒,气喘吁吁地问他:“你这么厉害啊,难怪不放弃呢。”
沈淮序没有开口,目光虚虚落在跑道上。
他目光所及,可能是任何一个地方,但乔桥总是隐隐觉得,沈淮序在看她。
乔桥和大部队一起在终点处停下,心跳的非常快,也没敢立刻坐下,不远处放着乔桥提前买好的水,她和罗希相互搀扶着走到阴凉处,乔桥想弯下腰去拿自己的水,但另一只手的速度要比她快多了。
沈淮序将水递给她,轻声说:“今天很厉害。”
罗希默不作声坐在地上,抬眼观察着两个人。
乔桥接过那杯水,缓缓点头:“谢谢。”
沈淮序没有说什么,站在一边,手臂的动作却格外僵硬些。
乔桥看过去,轻声问:“你……手臂还好吗?”
沈淮序有一些痛感,却没有那么严重,只是乔桥问起,他却缓缓蹙眉,看向自己的手臂,轻声说:“好像……有点疼。”
沈淮序从不示弱。
他说了疼,那大概伤口的状态就已经很严重了。
乔桥忍不住皱眉,觉得是伤口又撕裂了。毕竟他刚才进行了剧烈的体育活动。
她忍不住开口:“都说了让你好好休息的,干嘛还非要去跑步呀?”
语气中带着娇嗔和责怪。
却绝对不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该说出口的。
沈淮序顿了顿,像是回到和乔桥在一起之后的很多年,他刚刚接手家族生意,不得不作为晚辈,与生意场上的各路显贵曲意逢迎,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是满身酒气回家,乔桥也是这样的语气,说:“都说了让你少喝些酒,怎么还是不听呀?”
人越是走到社会的顶端,能由自己掌控的事情反而越来越少。
沈淮序想要成为规则的制定者,就不得不先去遵守规则,再尝试打破,建立自己的秩序。
那时乔桥说:“大不了不去当什么沈总了,回家我养你吧。”
乔桥那时候还在外研社做翻译,英法兼通,每天忙碌也充实。
沈淮序和她接了一个带着醉意的吻,笑着埋首在她颈窝,低沉沙哑道:“好,你养我。”
……
记忆回溯,沈淮序给了自己几秒才整理好情绪,藏住铺天盖地的爱意和思念,带着有些少年气的笑意:“想和他们争一争第一,就没有顾及那么多。”
万事万物都要拔得头筹,这确实是沈淮序的价值观。
只是没想到,他也会有这么少年意气的时候。
大概是开学不久的缘故,老师还很仁慈,吹哨示意他们解散,余下时间便可以自由活动,乔桥看了眼沈淮序的手臂,犹豫开口:“那你……需不需要去校医务室看一下。”
沈淮序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那你陪我一起去吗?”
乔桥回视着他的眼睛。
普通同学应该也没有必要拒绝这种要求吧。
乔桥告诉自己,就是陪他去一次医务室,也改变不了什么,拒绝他才会显得自己不太正常吧。
于是乔桥缓缓点头:“嗯。”
罗希从头到尾目睹全场,在他们两身上嗅到无限暧昧拉扯的气息。
这还叫不熟悉啊?
她喝了一口水,在乔桥向她示意时,非常懂事地点头:“去吧去吧,我在这等你。”
沈淮序朝她看了一眼,那时候无数次让他反感的罗希,占据了乔桥很大的时间和心思,没想到今天这个讨厌鬼终于懂事了一把。
不知不觉被沈淮序夸了一下的罗希丝毫未察,躺在草地上开始放空,觉得乔桥真的厉害,不声不响地能拿下沈淮序这种天才。
不愧是她的好朋友!
罗希闭着眼,突然感觉到自己眼前一片黑影笼罩,她微微睁开眼睛,引入眼帘的是杨思鸢那张带着笑的温和面具。
她笑着说:“罗希,你知道乔桥和沈淮序是什么关系吗?”
很好,目的明确。
罗希懒得坐起来,就继续那个姿势,抱着手臂,挑眉道:“不知道啊,你可以自己去问。反正我看沈淮序对我们乔桥很不一般。”
杨思鸢依旧表情不变,笑着说:“这样啊。”
她把手里的雪糕递给罗希,轻声说:“刚买的,请你吃。”
罗希瞥了一眼,从草地上摸出自己的冰红茶,猛喝了一口,也笑着说:“不好意思啊,我对雪糕过敏,先走了。”
直到杨思鸢离开,她才缓缓翻了个白眼。
死绿茶,还想套她的话。
她能为一支破雪糕就背叛朋友吗?
罗希又躺回草地,却听见不远处有人轻笑了一声,伴随着嘀嗒的声响。
罗希看过去,那人背对着她,坐在树荫下,指尖一点一点按压着打火机,利落的寸头,还有淡淡的烟草味。
“你笑什么?”罗希朝那人问着。
那人取下嘴里的烟,声音很沙哑:“你都能对雪糕过敏,怎么我难道不能笑吗?”
烟草味传来,罗希坐起身,加大了声音:“你偷听我讲话,还有,学校不能抽烟。”
那人缓缓转过身,指尖夹着烟草,烟雾飘散,寸头很利落,单眼皮微微垂着,眼神很冷,带着痞气,一看就不好惹,但不可否认,又野又帅。
他笑了一声,挑眉道:“简单啊,你去举报我。”
随即便起身离开,这人腿格外长,几步就离开了。
罗希还没来得及问一句班级姓名身份证号。
可恶啊。
罗希懊恼地拍了拍自己花痴的脸。
煮熟的帅哥就飞走了。
下一次她高低得冲上去问问他生辰八字。
这长相,一看就是她意中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