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可曾听闻过一些道家玄术。”凌隽驰这次才是真正看着她,不错过她脸上任何细微表情。
他仍记得她在他心中说过的第一句话,他十年后会被小皇帝砍了脑袋。
傅禾菀很清楚凌隽驰在看她,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次,这一次离的太近了,被他这样盯着,她之后的每一步都仿佛走在刀尖上。
“不知首辅大人指的什么?”
“譬如,算出未来某个人的生死。”
傅禾菀本想张口回他,说不信这些玄之又玄的事情。
可一想到她是重活一世的,这比卜算别人生死之事更为玄乎了,便不敢轻易说出亵渎的话来。
“我觉得,这些事嘛,信者会信,不信者靠自身气运,亦能鸿运加身,福泽绵延。”
傅禾菀含糊的说着,她是听闻凌隽驰最厌恶这些事,所以顺便奉承了他一下,气运之子。
“二嫂言之有理,但我听了,又像是二嫂什么都没说。”
傅禾菀:“……”
这是拐着弯儿的说她全都是废话呢,既是废话,那他还客客气气地说什么言之有理呢。
果然这世上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同行!
凌大人看似对内宅之事毫不关心,但这因为闲事刨根问底的态度,又像是为了他亲妹在为难她。
“当心脚下!”
耳边温润的嗓音提醒,傅禾菀吓了一跳,脚下怎么了?
她慌张躲避了一下,回过神来才发现撞到了首辅大人怀里。
凌隽驰背过去地那条胳膊下意识揽了下她的腰又急急松开。
她这下又是慌乱中退开好几步,首辅大人举着的伞却是一直跟着她,反倒是首辅大人的半边肩膀都被雨给淋湿了。
傅禾菀只得又走回来一些,才发现她刚才踏入了一片坑坑洼洼的水洼中,方才凌隽驰提醒她的应该是这个。
她在方才后退之时还是踩到了,不止自己的绣鞋全部湿透沾了泥,甚至给凌隽驰衣袍上都溅到了一些。
傅禾菀吓到了,满脑子都是那个被斩了头的小太监,她记得大哥信里是提过的,首辅大人给了司礼监的说法,是他当时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砍颗头来玩玩,也不知道现在首辅大人心情如何?
“怪我唐突,突然开口,吓到二嫂了,走吧,早些回去,免得着凉生病。”
“是。”傅禾菀不敢说多余的话,安静地跟着凌隽驰继续往前走。
快到玉璋院的时候,傅禾菀脚步慢了一些。
“担心被你夫君看到?”
傅禾菀心头一跳,她只是比方才稍微慢了些许,他竟然就察觉到了。
还没等她开口,就见凌隽驰将伞塞到了她手中,然后先她一步朝着转角走去,此时雨势稍缓,却也还下着。
傅禾菀加快了几步,走过转角之后,看到院门口的侍卫已经给凌隽驰撑了伞。
但他前身衣袍已被打湿,深深浅浅晕染成一片。
“多福,快去命厨房准备姜汤。”宋淮吩咐着他的侍从,一转头看到傅禾菀撑着伞慢悠悠地往这边走。
宋淮微愣,“你从哪边来的?”
这凌大人刚到院门口,傅禾菀就过来了,宋淮心中不免有丝怪异感。
傅禾菀瞥了眼宋淮,又看了眼仍然跪在软垫上的雪娘,冷淡回了一声“花厅。”
她的目光仍落在雪娘身上,雪娘身后是有丫鬟给撑着伞的,只是虽撑着伞,可她仍然裙摆湿透,唇无血色,面容苍白,时不时冷的打颤。
宋淮又多看了傅禾菀几眼,“脚怎么了,走的这么慢?”
问完宋淮便觉得他自己也变得有些奇怪,傅禾菀怎样,与他有何干?
但想着傅禾菀最近对他的态度,也不会耐心回他。
“鞋里进了水,所以走的慢了些。”傅禾菀说完,轻叹了一声,她方才就是觉得脚下有些不舒服了,才慢了一些,还没等和凌大人说明慢下来的缘由,他便冒雨走了。
凌隽驰眼底有了丝笑意。
宋淮没想到她竟然回了自己,语气也不像这几日那般针锋相对,他以往好像没像今日这般关心过她,没想到竟能换来一些她的好脸色。
走到近前,傅禾菀朝着凌隽驰行了一礼,“多谢凌大人。”
她虽没有惧怕夫君所以要避嫌的意思,但凌隽驰不管出于何用意,方才的确是为了她考虑了。
金尊玉贵的首辅大人冒雨走了一段,她理应道谢。
宋淮皱眉,她为何要和凌大人道谢?正待开口询问,这时候丫鬟玉儿惊呼了一声,“主子,主子!”
雪姨娘晕过去了。
宋淮便什么都顾及不了,一把将雪娘抱了起来,“凌大人……”
凌隽驰眸光冷淡,“抱她进来。”
傅禾菀不再去看这场闹剧,被院门口等着的两个丫鬟搀回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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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娘没多久便醒了,侯府中的大夫给诊了脉,并无大碍。
她喝了些姜汤缓了缓,便急着要见凌隽驰,见到凌隽驰之后,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哥哥,雪娘知错了,求哥哥原谅。”
凌隽驰此时正站在窗边,指尖摩挲着桌上一枚牡丹纹青花瓶,微微走神的模样。
侍卫卫三多看了几眼那青花瓶,这青花瓶前朝著名的浪子墨客最爱的物件儿,后来辗转到了大人手里。
卫三之所以记得清楚,是大人手中这青花瓶,还有个别称,叫美人腰。
他当时便觉得,那束口处纤细弧度,倒是很形象。
只是这摆件儿大人平日里看都不看一眼,今日怎么就爱不释手的在指尖把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