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放下手机,沉默了片刻,在脑海内问龙一一:“南望舒家庭情况怎么样?”
“咳咳。”龙一一清了清嗓子,道,“南望舒早年丧母,和赌鬼父亲相依为命。他是个音乐天才,小时候在街边看见别人弹钢琴,当即就能弹出人家刚刚弹奏的内容。”
“他父亲利用他的天才赚了不少钱,也因此他有机会学习钢琴,最后还凭借极其优秀的文化课成绩和钢琴水平,上了这所高中。”
小鱼点点头,她知道这所高中不是一般人能上的,像南望舒这样的家境,基本是无缘。
他能踏入校门,唯一的原因就是,这所学校需要他这样的天才来挣取盛名。
“他现在一天打三份工,课余时间都在打工,因为他父亲已经失踪很久了,放贷的人都找不到。”
龙一一顿了顿,又说:“其实他的性格扭曲,和后期的黑化,都和他的家境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为什么?”小鱼不能理解。
“小时候没了妈妈,爸爸又是人人喊打的赌鬼,学习是奢求,如果不是因为能赚钱,钢琴根本就是他碰不到的东西。”
“因为他的家境,所有人都瞧不起他,所有人都歧视他,别人有的机会他没有,别人能做的事情他不能做……”
“久而久之,自然就会心理扭曲了。”
小鱼突然冷笑了一声:“他爸是赌鬼和他有什么关系?家里穷,他一天三份工,不也能养活自己?他心理扭曲不是因为这些。”
龙一一一愣:“那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瞧不起他的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小鱼收了笑容,“有人说他可怜,他就也觉得自己可怜,有人说他命苦,他就也觉得自己命苦……”
“到最后,别人怎么看他已经不重要了,自卑这两个字已经刻进他的骨头里了。”
龙一一撅着嘴:“可是如果不是那些人,他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呀!”
“你知道我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提到小鱼的过去,龙一一来了精神,他倒也很想了解一下小鱼是怎么做到这么强悍的。
“有一年,一群雇佣兵接了一个任务,去劫一艘船。任务险胜,但是船要沉了,他们发现了一艘救生艇。”
“这时一个雇佣兵抱着一个小孩出来了,这个小孩是在船上生下来的,父母已经死了。他们抱着小孩,坐上救生艇。”
“海上浪太大了,又下了暴雨,救生艇上坐着几个人,还有一桶鱼。”
“这次任务的危险性是他们没有料到的,所以现在他们没有粮食,只能靠这一桶鱼,以及祈祷天气放晴。”
“祸不单行,救生艇破了一个洞,洞不大,但是必须减轻重量才能保证安全。”
“现在只有两个东西可以扔,一个是捡来的婴儿,一个是那桶唯一的食物。”
“你猜他们选了什么?”
龙一一听得心惊胆战,知道这就是小鱼的故事,于是吞了口唾沫,说:“选了你。”
小鱼笑出了声:“这就是我为什么叫小鱼,他们说,要是以后还有什么没食物的情况,就拿我顶那桶鱼。”
“这当然是说笑,但是也就是因此,我才活了下来,在雇佣兵堆里,成了一个雇佣兵。”
“我吃过的苦,和贫穷没有关系,但是一点儿也不比贫穷好受。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他们训练我,只为了让我活着。”
“我太了解那种放任自我的感觉,我也曾恨过,因为那些雇佣兵就是杀害我父母的人,我也试图任由这种负面情绪占领我。”
“但是,我不能。”
“如果我认输,那我将会迷失自我,我不能输在这儿。”
龙一一没有说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反倒是小鱼,又开了口:“南望舒很反常,他这两天可以说是在我面前刷足了存在感,还特意强调了一下明天冯露寒的生日会。”
“小鱼你是觉得,南望舒会有什么动作吗?”龙一一问,“可是南望舒并不是现在开始黑化的呀。”
“那我们明天看看好了。”小鱼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
……
会所。
南望舒端着盘子,游走在和他年纪相仿的客人之间,他穿着一身黑白色的服务生制服,可是英俊的容貌却让他引人注目。
“那个服务生好帅哦。”
“是啊是啊,不知道是哪里的小哥儿。”
“他呀?哈哈哈,他是我们的同学!南望舒,年级第一!”
“不会吧?年级第一来这儿做服务生?还服务的是自己的同学,也太难看了吧?”
穿着艳红色鱼尾裙的女孩高高扬起下巴,冲南望舒努了努嘴,大声道:“南望舒,给我端一杯酒来!”
南望舒的背影似是颤了颤,却还是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将手中托着香槟酒的托盘递了过去:“请,祝你生日快乐。”
冯露寒嗤笑一声,端起一杯酒,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年级第一为我端酒,真是我的荣幸!你这一晚上能挣多少钱?”
“九百。”南望舒嘴角挂着浅笑,声音温软如春风。会所给的价格绝对是最高的,如果不是他这张脸,会所根本不会聘请他做兼职服务生。
“九百?”冯露寒笑得露出几颗牙齿,随后恶劣地靠近南望舒,摇晃起了手中的香槟杯,“我的杯子要拿不稳了,怎么办?”
南望舒脸色一僵。
冯露寒身上的晚礼服有多贵,他根本不需要去猜,因为不管多贵,都是他赔不起的价格。
“冯同学,我哪里得罪了你吗?”南望舒微微咬牙,脸色阴沉了下来,一双眼睛全然没有了温和礼貌,反而摄出了冷光。
冯露寒被这眼神吓得呼吸一滞,可当她反应过来后,又恼羞成怒。
她怎么能被这种人吓到?怎么能被这种人恐吓?
“没有。你可没有得罪我,只是我想看看,一个为了九百块钱能为自己同学服务的人,要怎么去赔偿这件价值五十万的晚礼服。”
说着,冯露寒就笑着将香槟杯往自己身上倾斜去。
正是这时,南望舒余光看见了走进门的小鱼,他唇角一勾,猛地拉住冯露寒的手,将香槟往自己头上泼来!
这动作极快,加上刚才冯露寒离他很近,灯光又昏暗,几乎没有人看清发生了什么,就见南望舒踉跄几步,满头满脸都是香槟酒液。
“同学……”南望舒红着眼睛,嘴角微微下撇,香槟酒顺着他的发丝往下滴落,他满脸的不可置信,又化为委屈,“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同样的一句话,不同的音量,不同的语气,冯露寒愣住了。
“啊这……这不是南望舒吗?他这是怎么回事?”
“南望舒家境不行,来这儿打工的。看样子……冯露寒给他泼了一杯香槟?”
“他怎么惹上这尊大佛了?”
“呵呵,以冯露寒的性格,还真不知道是谁先招惹谁呢。”
她没想到南望舒会这样做,更没有意识到,现在一脸屈辱的南望舒,带给了这些同学们多少浮想联翩。
和小鱼一起进门的白朵皱了皱眉头,走上前去将南望舒护在身后:“冯露寒,你这是做什么?”
冯露寒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质问过?下意识就要将白朵赶出去。可是下一秒,她又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小鱼,把撵人的话咽了回去。
“哼,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会放过你!”冯露寒冲南望舒撂了一句狠话,转身去和小姐妹聊天了。
南望舒低着头,狼狈地擦了一下脸,冲白朵道了声谢,转身快速离开了。
可偏偏他和小鱼擦肩而过的时候,却抬头看了一眼小鱼。
那一眼饱含委屈和屈辱,却又能看出坚强来,着实让人心疼。
龙一一连忙大叫:“小鱼小鱼,你快去看看南望舒吧!他好可怜哦!”
小鱼没反应,反而看了一眼冯露寒。
自从她进来到现在,冯露寒的目光已经在她和白朵身上停留了不下十次,刚才明显想要对白朵发作,却也在看向她后停了下来。
绝对有问题!
……
洗手间,小鱼靠着门,看着不断洗脸的南望舒,突然笑了:“你挺有意思的。”
南望舒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来,一脸懵懂茫然:“什么意思?”
“去年全国钢琴大赛,学校只有一个名额,冯露寒想要。”小鱼缓缓开口,“你以20分的差距赢了她,代表学校去参加比赛,得了第一名。”
“冯露寒针对你根本不是心血来潮,她从去年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在针对你了。”小鱼直起身子走近南望舒,坐在洗手台上,“你不会不知道。”
南望舒抿了抿嘴唇:“我需要钱。”
小鱼笑意未减:“我不是在问你为什么明知道这是她的生日宴,还要来当服务生。”
“那你是什么意思?”
小鱼脸色骤然冷了下来,一把揪住了南望舒的领子,将他拉近自己,一字一顿:“我不喜欢被利用。”
南望舒瞳孔骤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小鱼一把推开。
小鱼也没给他机会,径直转身离开,重重摔上了洗手间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