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很静,白露站在她身边,余下的侍女齐齐看向她,神色里带着一抹同情。
萧清若深吸了口气,“你们都下去吧。”
她从前听人说人生四大乐事,洞房花烛夜是其一,那时候她不懂,如今她仍然不懂。但她知道按照惯例,这一天原不该是这样的。
她仍然穿着那一身青绿嫁衣,只去了钗钿,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她看了一眼燃着的龙凤烛,叹了口气。
广宁王府占地并不太广,廊下挂满了灯,许是为了配合今日的氛围。
她拖着长长的衣摆,披帛自臂上滑下去,但她不管不顾,只顺着游廊走,穿过海棠门,看到尽头的那一方荷塘,然后她停住,屏住呼吸。
让她停驻不前的不是眼前的荷塘,而是一个背影。
是苏杞。
他还穿着那身绛红的喜服,坐在荷塘边,手里拿着什么对着月亮看。她离得远,只看形状猜测应是半块玉玦。
她在这时候想起崔女萝,想起那时候她站在殿门口问自己喜不喜欢苏杞。
“莫将画扇出帷来,遮掩春山滞上才。若道团团似明月,此中须放桂花开。”苏杞在念一首诗,却扇诗。
这不是他刚刚对着她念的那一首,她现在回想刚刚的情景,只觉得那更像是漫不经心的敷衍,她不记得当时他念了什么,但她知道这一首他才是用了心的,也许原本是特地为了谁而做,而他终究没有用上。
所以他才会在这一晚扔下她,跑到荷塘来,对着玉玦望月诵诗。
她很想走上前去抓着苏杞的衣领问他,问他既然和那个人两情相悦,又为什么来招惹她。
指腹为婚……多么深情又可笑的理由。
但她没有,她只是转身,拖着长长的青绿色嫁衣,原路走了回去。嫁衣的衣摆沾了夜晚的霜,和尘土一起和进泥里,
这之后有很长一段时日她都没再见到苏杞,就连三朝回门也是她自己回的,她记得父亲看向她的时候眼里有担忧,但她竟然能笑出来,她笑着安慰父亲说,前儿夜里圣上急召了殿下入宫,到这会儿都没出来,想来是有要紧事。
再见到苏杞是在宫宴上,他在这时候倒是给足了她的面子,特特等在宫门处,等着她一起入宫。
她也是在这一天见到了渤海王和崔氏,此时的崔氏倒是与在慈恩寺里见到的她大不相同,她梳着飞仙髻,穿紧身大袖衫,同色的折戟裙长长的垂下来,仿佛吴带当风。
萧清若在这些日子里问出了不少苏杞和崔女萝之间的旧事,知道了当初崔家是如何做了那棒打鸳鸯的棒子。但……她这样想,要怪就只怪广宁王不是正经的皇子。一个手里没有实权的郡王,如何配得上博陵崔氏的女儿?
她将目光移向崔氏身边的渤海王,这位倒是平白捡了个大便宜,渤海王和广宁王一样是郡王爵位,但架不住渤海王是皇后之子,哪怕他不居长,至少也占了个嫡字。广宁王虽然也是嫡子,然而郡王嫡子又如何比得上皇嫡子?说到底还是他点子背,投错了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