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拿什么求他?
谢衍决定的事情,必然是筹谋已久,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她的恳求,看在他眼底左右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但她不能坐以待毙。
“谢衍,你不放我走,我就……”
“我答应你。”
温舒话说一半,差点闪到舌头,“什么?”
“不是要我帮你么。可以。但微臣能索要什么好处呢。”
男子话语里的暗示十足。
温舒愣住。
她能有什么好处许给他?
脑子里灵光一闪,她忽然反应过来。
“不行,你想娶昭宁的事,我母后不同意。”
她早该知道他的目的。
昭宁是慎亲王的女儿,年纪比她小两岁,自小一直寄养在母后的名下。
十五岁那年,昭宁闯入前殿,撞见了当时还是大理寺卿的谢衍,而后宫中便传出了谢衍喜欢她的流言。
难不成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爱而不得。
之所以走上这高位,也是为了逼母后将昭宁下嫁于他。
温舒心底愈发觉得有这个可能。
“谁说我要她了?”男子的神色有些晦暗。
可温舒却认定传言是真的,只是他羞于启齿。
“昭宁的事……我会替你在母后面前说两句。可母后素来疼爱昭宁,谢家被她视作豺狼,你不要期望太高。”
难怪他方才对李昕玉冷言相对,原来是心底还在意那个白月光。
温舒心底有些酸涩。
谢衍眼神暗稠,黏在她身上半晌,才忽而吐出了一句话。
“想去便去。我对昭宁郡主,没有非分之想。”
他口气平静,拂袖出了殿门。
脸上的表情温舒瞧着,是生气了。
仔细瞧,又没有异样。
她有些拿不准他又在背后计算着什么,迟疑道:“你,你当真让我去?”
“本相为何要拦你,殿下该不会以为,你的出现,能起到什么作用吧。”
他轻嗤了一声,墨色的眸深不见底,漫出的那一点凉薄让温舒察觉到,他似乎真是生气了。
可究竟气什么,她却琢磨不透。
是气她痴心妄想,竟去求他高抬贵手,还是气她后来那通威胁。
以至于他在她面前的自称都从微臣变成了本相。
她想不通。
但大门就在眼前,不似有诈。
温舒低头,快步跑了出去。
男人未动,倚着门柱,眉目清冷中透着几分孤寂。
“爷,就这么放他去了?”属下五九好奇地从一侧走出来。
刚才两人最后的那番争执,他都听到了。
谢衍没说话,低头摩挲了一下手上的扳指。
只这一个动作,五九便迅速低下了头,“属下越矩了。”
大人的事情,几时轮到他来评头论足了。
只是他是真的有点担心这位五皇子殿下没有传言中的那样草包。
“五九。”
谢衍忽然开口了。
五九突然被点到名字,浑身一个激灵,“爷,怎么了。”
谢衍掀眸,眉眼如利剑忽然射向五九,“在你眼里,这件事也是我授意安排的?”
他的眼中厉光乍现,语气冷寒,五九被吓得腿一弯,差点就要跪下去。
“爷,属下没有那个意思。”
五九认错,心里却嘀咕。
国舅爷一家倒了,五皇子等于失去了最大的庇护,这件事就算不是爷安排的,难道他不是乐见其成?
五九跟了谢衍十年,谢衍打眼一看,就能猜出这小子心底揣的是什么心思。
也不用他说,谢衍的脸就更黑了几分。
察觉到自家爷愈发冷厉的气息,五九急忙跪下去解释道:“爷恕罪,属下只是觉得,这件事就算不是爷做的,外人恐怕也会这么认为……”
“是么。”谢衍有些咬牙道,“你还真是懂我。”
五九听爷这样说,以为自己是说对了,连忙谦虚道:“不敢。属下也是为爷分忧。”
在五九看来,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顺水推舟才是最好的选择。
爷问他这些,估计只是想试探外人是否会怀疑到他头上。
对,一定是这样。
五九福至心灵,觉得自己最近更懂爷了。
“滚出去。”
谢衍冷声道。
男人白玉般的面孔忽然染上一抹怒气,五九一懵,顿时不解了。
爷这是怎么了,越发难伺候了。
他心里想着,却不敢抱怨,低头退了下去。
旁边另一个影子嗤笑道:“就你这脑子,可别揣测爷的心思了。”
五九瞪那人,“就你懂。”
“反正比你懂。”
“你……”
……
御书房内。
温舒才一踏进殿门,就察觉到一股山雨欲来的味道。
她隐约觉得不对,却没有第一时间作声。
皇帝在上首喊她,“文宁,过来,朕有事找你。”
文宁是温舒的封号。
她看到父皇眼底的异色,忍住心底的疑惑,走了上去。
舅舅并没有在书房。
看来父皇找她来,不是为了这件事。
难道是谢衍故意诈她?
温舒心底思绪万千。
她迈步走上去,老皇帝递给她一个折子。
“看看。”
他的声音平静,却酝酿着风雨前的威压。
温舒直觉不妙,她拿起折子,发现上面是关于五皇子软弱,国舅许家过于强盛,恳请清储君侧的内容。
“在他们眼中,你平淡无能,若有朝一日朕传位于你,许家恐怕会挟天子以令诸侯。你若登基,许家便不能势大。”
皇帝徐徐开口道。
许家是出过几位将才的,却未挂过帅。
温舒的舅舅、哥哥都曾带兵上战场杀敌,取得过战功回来。
只是他们手上并无兵权,为的就是避嫌。
温舒颤声道:“舅舅一家满门忠良,多次随军上战场,立下战功赫赫,却不求任何赏赐,也无兵权,即便如此,这些人还要疑心么。”
“若只是疑心,便也罢了,朕这次派许桓去治水,却给我捅了这么大个篓子。朝野震动,朕也护不住许家。”
皇上沉吟了一下,还是把水患的事情讲了出来。
温舒心下一紧,不知如何接起这话头,“父皇,我舅舅他……”
“你不必多言,许桓的性子朕是知晓的,但他这次治水失责,难逃干系。文宁,你该知道,坐高位的人,总要有所取舍。”
皇帝意有所指道。
温舒顿住,转而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主座上的男人。
“父皇的意思是,叫儿臣放弃许家?”
温舒的眼底俱是惊惶。
她这才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谢衍说,她来了也无济于事。
原来,真正想让许家没落的人,是面前这位至高无上的帝王。
其他人在其中,不过是推波助澜。
“文宁,只要你能劝许桓签下认罪书,朕答应你,可暗中保许家离京,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安家。名义是流放。”
温舒脚底一软,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就要拒绝这样的请求。
舅舅一家忠烈,怎么能忍受背负这样大的罪名?
“父皇,这件事……”
“温舒,许家本是死罪,流放已是最大的仁慈。”
无情的帝王打断了她的话,盖棺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