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戎兵士充耳不闻,动手除去他手脚上的镣铐。大木上同伴驻足,怒道,“他还活着!”伸手欲将那人扶起,身旁一鞭横来,重重抽上停止的双腿。他一个踉跄,向前摔跌而出,大木拖拽下,再难驻足,只得咬了咬牙,向同伴再瞧上一眼,奋力随去。
除去那人手脚上的镣铐,将他身上衣衫剥的精光。两名北戎兵士一人拉着一条手臂,向附近最高的沙丘上拖去。那人眼中满是惊恐,双手回抽,奋力挣扎,却无法摆脱双手的钳制。
在众人木然的注视下,那人被拖上沙丘,赤条条置于其上。凭着最后一丝意识,那人惊恐的注视着天际,而无力的身体,只微微蠕动,却再也爬站不起。
天边,有黑影疾掠而过,向沙丘俯冲而来。沙丘上的人,拼尽全力,发出最后一声惨叫,便再无声息。
今天,这已是第七个了!
甘以罗紧咬双唇,忍下满心的悲痛,不流一滴眼泪,微颤的身躯,却泄露了她心中的愤恨。端木赞淡然的眸光自远处收回,俯首望向怀中女子,“知道吗?”冷漠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残忍,“秃鹫进食,第一下,总是啄去猎物的眼睛,以防猎物反击!”
仰起头,向头上似火骄阳扫去一眼,叹道,“若是没有秃鹫,在这大毒日头烤灼之下,不消一刻,他的眼睛便被灼瞎,反而受更多的折磨!”
甘以罗咬牙恨道,“一向闻北戎国人残暴,却不知凶残至此!”回过头,狠狠瞪视端木赞,“端木赞,你们是人吗?”
端木赞淡道,“若是我北戎兵士倒下,也一样!”人命,在他眼里,仿若这漫天的黄沙,一文不值!
甘以罗轻轻打了个寒颤,齿缝里,狠狠的迸出一声咒骂,“魔鬼!”却得来端木赞一声轻蔑的笑声。
无力走出大漠之人,姑息,只会拖累更多的人,这便是大漠的生存法则。她不知道,他,也不曾说!
风起,一碧如洗的天边,骤然间涌上黄黄的一团云层,沿着天地交接处,慢慢的辅展开来。身后,副将葛瞻图纵马跟上,向端木赞道,“王,瞧这样子,要变天啊!”
“嗯!”端木赞低应,向天边云层注视片刻,点头道,“这一两日之内,怕是会有狂风,这里离沙汀洲不远,赶一赶罢!”一声令下,皮鞭声再次响起,原本慢跑的队伍,改为卖命的狂奔。
未至黄昏,天地间,已是一片混沌。漫天的黄沙,随着狂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裸露的肌肤,被沙粒划出道道血痕。
甘以罗全身僵冷,狂风肆虐下,目不视物。举起袖子,去抵挡脸前刀割般的狂风,只觉腰间一紧,已被端木赞皮裘包裹,整个身子,被她紧紧压入怀里,任由马匹驮着向前狂奔。
不知奔了多久,风势渐小。甘以罗拉开身前阻挡,探头向外张望。西边,一轮将沉的红日被黄沙遮掩,只留下浊浊的一团微光。
“还好!”甘以罗轻轻吁了口气,自语道,“这狂风总算过了!”回过头,向着仍然狂奔的士兵张望。
“嗤……”身侧,端木赞轻声嗤笑,“公主,真正的狂风,还没有到呢!”悠然的语气,带着一丝戏谑。心底,暗暗摇头,惯于山温水软的南绍人,如何能知道这大漠的严酷?扬声传命,“恐怕有狂风来袭,今夜再行两个时辰!”
又是两个时辰的狂奔,莫说是扛抬大木的南绍将士,便是北戎兵马,亦已疲累不堪。踉跄前奔的队伍,转入一个大的沙谷,端木赞传令,就地扎营。
大风,仍然无止无歇的袭来。羊皮大帐已经无法立起,北戎兵士驱赶奴隶,将大木一排排布在风口处,南绍将士靠在大木之后,身体,与大木紧紧相连,以血肉之躯,筑起一道风墙,抵挡着怒卷而来的狂沙。大风之下,不起营火,只能将羊皮大褥钉入沙中,权且安歇。
纷乱间,甘以罗找到王帐的水囊,奔到大木边上,向将士们口中一个个灌去,低声道,“喝些水,要撑住!一定要撑住……”
干裂的唇,触上冰凉的水,便迫不及待的痛饮,但每每饮上两口,便摇头摆脱,让给旁人。狂风呼啸中,仍能闻到将士们喃喃着,“谢谢公主!”
滑落的泪水,迅速被风吹干,甘以罗心底的悲切瞬间泛涌而上,喊道,“是我,是我甘以罗对不起大伙儿!”而这喊声,也被风声撕碎,瞬间消失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