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麓从洗手间走出来时,脑子还是一片空白,终于明白了那句:“电视剧的狗血皆来源于生活,吃瓜的最佳地点果真是洗手间。”
只不过这回塌的是自己的房子而已。
“李沂舟要订婚了!”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劈在南麓的头上。让她几乎都要站不住了。
“在说什么呢”“这是真的?”
她已经听不见外面的嘲笑;“人家可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许氏的千金啊。”
“哎呀,这就是偶像剧里的男女主啊,势均力敌,那南秘书这个女配角你说该怎么办啊,哈哈。”
“南秘书,大家尊敬喊她一声南姐,她以为她是谁啊。”
“李沂舟要订婚了!”
原来从满心欢喜到如坠冰窖,只需要一句话。
直到外面的人走掉了,南麓才扶着墙壁慢慢走出来,她觉得手脚无力的到了极点。
她想自己是不是该去某豆,某乎发帖求助:“喜欢十年的男人订婚了,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我该怎么办,在线等?急急急!”
南麓忽然想起自己连去询问的立场都没有啊。李沂舟又不是什么渣男,人家没有跟自己在一起过,也没有给予过自己半分希望。自己有什么资格,拿什么立场去询问?
作为李氏集团的优秀员工,她该为老板开心啊,李氏与许氏的联姻,是强强联合呢。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两天秘书部的实习生都用幸灾乐祸的眼神看她,为什么遇见魏宣、江远等李沂舟的发小都用戏谑的语气问她考不考虑跳槽。
原来,所有人早早知道了,只有她,只有她像个傻瓜一样,愚不可及。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啊。
回到工作位上的南麓浑身冰冷,窗外的暖阳温暖不了她分毫,她只觉得在冰窖,浑身僵直到了极点,头脑发懵。
她知道李沂舟不爱她,或许也不喜欢她,但或多或少会不会有点动心?
她总在想会不会结局是她所期待的模样。李沂舟到最后要成家的时候,能不能优先考虑自己呢,他们对自身、家庭、工作都那么了解啊!
她可以学很多东西,会一直很努力追赶李沂舟的脚步,她会更好的。所以,能不能、会不会给她一个机会呢?
怀抱着这样卑微的希冀,南麓竟然坚持了十年之久。就到今天知晓一切之前,她还满怀期待。
初见他时也是这样好的阳光呢。
即便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南麓还是清清楚楚的记得初见李沂舟的场景,一切都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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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末初春的北方小城J市依旧带着两分凛冽的寒冷。梅花的香气在校园中飘散。沁人心脾又让人念念不忘。
南麓匆匆忙忙地踩着上课铃,飞奔进入教室,连马尾都甩的飞起,坐稳后一边先把书包塞入满满当当的桌洞,一边用书籍遮挡偷吃手抓饼。
前后脚着班主任老张就带着一名少年走进来,南麓只一抬眼,便呆住了。
少年身姿挺拔,面容清俊,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眼镜,目光清冽如水。好像昨晚南麓看的港剧中走出来的人。
晨光似乎也格外偏爱少年,为他奉上一圈光辉。显得人格外温润如玉、清贵高雅。
南麓想起那首名句,用在此人身上好像再合适不过,“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真真是她心中举世无双的少年郎。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好似快从胸口中蹦出来了。头一回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会对一个少年如此心动。
南麓突然就想明白了为什么郭襄会对杨过念念不忘,为其终生不嫁。
原来,这就是一见倾心啊。原来是因为这个人是你最喜欢的。
讲台上的少年清风明月地让南麓自惭形秽。她摸了摸嘴角,心想不知道刚才手抓饼的酱有没有粘在嘴角。自己今早随手扎的丸子头现在是不是让她像一个“炸毛”的西施犬,今天穿的校服好像有两天没洗了,会不会不够洁净啊。
即便少年没有注意她,南麓还是感觉坐立不安,觉得自己十分不得体,再也不敢抬头大大方方地瞧,她不住的捻着衣角,惶惶不安。心扑通扑通地跳。
如今回想起来,南麓只觉得或许一切冥冥之中从初见便已注定,自己永远窘迫不安,小心翼翼,而李沂舟永远高高在上,俯视众人。
他行为得体,进退得当,对谁也是温文有礼,云淡风轻的模样。这些年不管她做什么,李沂舟永远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待她礼数周全,同其他下属没有半分区别,公私分明。
现在想来,大概是因为他从未把自己放在心上吧。
自己与李沂舟的结局一直都是悬在南麓头上的一把利剑,她一直恐惧,害怕,担心一切到最后事与愿违。
如今,这把剑真的落下了,她却没那么怕了,心里只觉得:“果然如此。”
她直直地站起身来,感觉头又晕又涨,但都不抵心底的痛苦与苦闷,如万斤重石闷压在心底。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压的她想就在今天结束一切。
“好也罢,坏也罢,总要有个定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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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麓的办公桌离李沂舟的办公室不到10米,这样短这样近的距离,但是她走的很慢,心里无数次想逃离,不想面对,想给自己留点坚持的希望。
白色衬衣黑色阔腿裤这样的职业装也能穿的摇曳生姿的人,永远仪态良好,腰背挺直的姑娘,此时连天鹅颈都有些垂下。惶恐不安的状态从背影都瞧得出来。
这样敏感的时候,敏感的人物,这样的状态自然令人侧目。几个秘书助理面上都心照不宣的不言不语,手里的键盘却八卦的飞起,交换着各自的揣测和自以为是的真相。
再近的路程也有终点,再不想退场的配角也要离开。南麓抬起手轻轻敲了敲李沂舟的办公室门,轻的她都怀疑是否能听见,心里不禁鄙视自己的卑劣,难道甘愿做三,做那么丑陋的配角,非要别人赶吗?
不如就在今天引爆所有的炸弹,炸毁她最后那点卑劣的希望,让一切明朗!
她抬起纤细的手重重的敲了敲门。
在敲门声落下的一瞬真想逃走啊,她想躲回去,躲到自己的壳中,捂起耳朵,装作一切没有发生,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可她南麓也是父母好好教养长大的啊,人,要有最起码的自尊和底线。不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吧。
她怔怔地站立,里面传来的一声“请进”让她不得不进门。毫无退路。
就如他的订婚喜讯让她避无可避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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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总裁的办公室到底也是最宽敞低调奢华的,灰色的大理石高跟鞋走上去的声音清脆的很,南麓回身关上门,无视门外戏谑八卦的眼神。
整面的落地窗设计让阳光大片的洒落进来,可是依旧温暖不了寒了的心。
南麓看向桌前的男人。身姿挺拔,西服笔挺。还是那个让她遥遥一见倾心的人啊。十年过去,他的面容没有多大改变,架了一副金丝框眼镜,依旧是鼻子英挺,五官俊朗,剑眉星目的模样。
只不过气质截然不同了,时间把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磨砺打造成了现在这样一个冷漠狠辣的男人。就算没有显贵的家世,凭借这样的容貌身段,睿智聪慧,勤奋认真,在哪也会是“人上人”,过得很好吧。
南麓自嘲的想:“自己的眼光真好。掉进了一个最深的坑里。”
男人一直没有听见眼前的人出声,便蹙起眉头不耐地看了看女人。
似乎是有些疑惑南麓的沉默,有些责怪她浪费自己的时间,他抚了抚眼镜,继续翻看手中的文件时翻的格外响。
南麓无力对抗他的眼神,偏开头,心中措辞无数遍,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望着窗户上自己模模糊糊的身影,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从前的那个南麓也是这么怯懦无用,从早自习到晚自习,酝酿措辞了一天,才敢向身边的少年做自我介绍,可依旧不敢瞧面前的少年,只敢望着窗户看着自己的身影,踌躇地开口。
过了十年,南麓早以为自己转变了。以为自己不再青涩莽撞,不会穿球鞋也崴脚,不会时常出丑。南麓早就成长为一个谈吐得体、善于交际、即便脚踩高跟鞋也能健步如飞的女人了不是吗?
不是的,原来,一切都没有变。在李沂舟面前,她还是那个怯懦不安的小姑娘。她永远还是当初那个样子。
瞧着窗外的阳光,与初见那天其实一般灿烂。谁能想到,已经十年了呢。白驹过隙,时间真不经过啊。
南麓没来由的觉着,这十年的疯魔,怕是要在今天落下帷幕了。
她有些想发笑,笑自己,笑自己的痴心妄想,笑自己的情意错付,笑自己的蠢,自己的傻。笑自己的天真。
李沂舟一直都没听到回应,便抬眼去瞧她。
眼前的女人面容姣好,眼神却隐隐透出绝望悲凉。
这样的眼神让李沂舟心里隐隐约约地感觉有些不安,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南麓,浑身都洋溢着低沉和失落。
他捏了捏手中的钢笔,缓解心里的那点儿不安焦躁。
好在多年身居高位,让他依旧能面不改色,沉声问:“什么事?”
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些话说出口就一点余地也没有了。
不管她多么不想面对这个场面。眼下还是退无可退,不得不开口了。
恶毒女配就算今天不开口,有一天也终将会被人人喊打,卷铺盖滚蛋啊!
这些年安慰自己的那些话,现在想来真可笑。竟一直没有低头用眼睛用脑子瞧瞧想想自己拿着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剧本,自己在这场戏里扮演的什么样的角色!
不过就是一个狼子野心另有所图,多年谋算意图攀附的恶毒女配!
自己所处的并不是什么幻想中的女追男的校园文,而是彻头彻尾的现实生活。
在这其中阶级难以逾越,上位者的心思难以揣摩,白富美自然匹配高富帅,而自己不过是其中最末的一名女配,到了这样王子公主在一起的大结局,就该领盒饭,乖乖退场了啊。
说!
南麓盯紧眼前的人,应声贺喜:“恭喜你,要订婚了,是许家的千金对吗?”
心里那根弦绷紧,只盼还有一丝的缓和与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