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撑把伞?发丝上都是雪。”吴宥礼说着,抬手想要拂去静姝发髻上的雪花。
静姝心头一跳,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吴宥礼的手指便顿在了半空,连静姝的发丝都没有碰到。
吴宥礼很是尴尬,但也知道还未成婚,他虽是好心,也有些唐突了,便掩饰般的笑了笑,往前一小步,将伞犹撑在静姝上方。
静姝声音轻缓:“多谢公子关心,并不冷。”
“和我客气什么。”吴宥礼笑道:“在想什么?连我的脚步声都没有察觉。”
“我在想,下雪了,明翠园的梅花应该开了,白雪红梅,该多么好看。”
静姝的眸子看向远方,稍显失落:“我平时不大出来,今日原想着折两枝回去,谁成想竟走不开。”
吴宥礼思量片刻,也想为那日的过错弥补一二,爽快道:“我知道明翠园的位置,我去帮你折两枝回来,你且等我就是。”说着就要去。
“吴公子。”静姝望向她,抿了抿唇:“今日祖母寿辰,女客众多……”
“你放心,我有数。”吴宥礼笑着打断静姝的话:“见了女客,我避到一旁就是。”
静姝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吴宥礼将伞递给她,温润一笑后便转身大步往明翠园走。
静姝立在原地,手指一点一点攥紧了伞柄。
雪越来越大,静姝回了花厅,李娉婷捂着嘴笑她,另一名闺秀戳戳李娉婷的鼻头,笑道:“你个小丫头笑什么,聘礼已下,吴家公子送个伞而已,多么名正言顺。”
其他人又附和了两声,静姝红着脸将伞递给半夏,一人躲到窗前看雪。
雪越下越大,静姝小声对半夏道:“你再寻把伞,要伞面上我画红梅的,陪我一起去明翠园,吴公子还在那里……”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是害羞到了极致。
半夏领命出了花厅,静姝抬起眸子,坐在窗前端着茶盏品茶,须臾,看见一抹水绿身影从隔壁暖阁里出来,脚步飞快的往明翠园的方向去了。
静姝放下茶盏,望着那个方向出神。
半夏拿来伞,静姝缓缓呼出一口气,之后领着半夏去了宴席处。
老夫人正与几位年纪相当的老妇人坐在一桌谈笑,另一桌,大夫人正和将军夫人说话,言词间尽是恭维,似是害怕将军夫人不放李玥柔归家一般。
将军夫人不胜其烦,正想寻个事情走开,就见静姝握着一把油纸伞走过来,她哎呦一声笑道:“好标致的女孩。”
刘氏忙道:“夫人谬赞了。”然后让静姝对在坐的几位夫人一一行礼。
静姝行过礼,将手里的伞递给刘氏,轻声道:“娘,雪下大了,你若出宴厅,记得撑伞。”
“孝顺的好孩子。”将军夫人望向静姝手里的伞,见伞面的红梅俏立枝头,她笑道:“百花中,我最爱的就是梅花,这把伞的梅花画的妙极了。”
刘氏不善交际,嘴拙道:“夫人喜欢,就送给夫人了。”
大夫人眉头蹙起,将军夫人倒不在意,对刘氏道:“早就听说尚书府有个专门栽种梅花的园子,冬日里的梅花在京城都是一绝,我有心一观,不知夫人可愿陪我前去。”
刘氏没了主意,下意识的看向静姝。
大夫人心生不悦,便是玥柔归家再嫁,她也想与将军夫人交好,见刘氏犹豫,立即道:“我陪亲家去吧。”
一声亲家,将军夫人不好拒绝,却不愿一路同大夫人扯闲,再次看向刘氏:“夫人不愿?”
“静姝与娘亲一同陪夫人与大伯母前去吧。”静姝适时接话道,看起来像是为刘氏解围。
刘氏自知出身不好,且幽居多年,实在不懂应酬,现下有女儿陪着,至少不会说错话,她便答应下来。
四人站起身,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往明翠园走去。
一路倒也热闹,刘氏陪着说了几句话,虽言语间朴实无华却恰恰合了将军夫人的脾气,走着走着,倒把大夫人晾在了一旁。
大夫人当家多年,应付这般场面自不在话下,见将军夫人只和刘氏说话,她便陪笑在一旁,偶尔插一两句话,倒也雍容大方。
明翠园离宴厅有一段距离,后宅的丫鬟婆子都被调去席面上帮忙了,这里就显得冷清。
四人从半月门进去,入眼就是朵朵红梅,有含苞待放的,有花期正盛的,都在这白茫茫的大雪中傲然独立。
将军夫人是爱梅之人,见此美景,刚想感叹两句,忽然听到一句清润的男声:“这梅花如你一般。”
四人齐齐侧目,顺着声音望去,就见一男一女从园子深处走出来。
女子披着狐狸毛的斗篷,双手搂着几枝红梅,俏丽的脸颊美如白玉。
男子阔步向前,身姿清俊,温文尔雅。
他们并肩前行,和周围景色融为一体。
静姝平静的看着前方,身侧猛地传来一声厉喝:“你们在此干什么?”
这一声吓得梅花树下的俩人齐齐变了脸色,李玥柔面色一白,手里的花枝散落一地,结结巴巴的唤了声‘婆母。’
李玥柔在等静姝前来,好看静姝伤心落泪,却没想到静姝带了一帮人来。
吴宥礼望着突然冒出来的静姝四人及一众奴仆,整个人都懵了。
大夫人最先反应过来,立即解释道:“亲家别误会,这是我家二丫头的未婚夫婿,也算自家人,或许是偶然遇见。”
李玥柔连忙走过来,颤着声解释:“婆母,是吴家公子想为二妹妹折几枝梅花,恰巧遇见我,就托我给妹妹送过去。”
吴宥礼急声道:“是这样。”
刘氏刚想开口为准女婿辩解就被静姝按住了手腕,她不解,就听静姝道:“将军夫人,确实是我想要几枝梅花。”
她抿着唇角强作微笑,小脸白的像纸,委屈的快要落泪。
其实吴宥礼与李玥柔举止并未逾矩,但对照两人身份,一个孀居,一个是堂妹的未婚夫婿,不论何种原因,都应该远远就避嫌才是。
将军夫人冷笑一声,这群人是觉得她眼瞎了不成,可惜她眼里容不下沙子。
她是想让李玥柔归家再嫁,但李玥柔一日未归家,就一日是她儿子的未亡人,就要克己复礼、恪守妇德。
李玥柔这般不知羞,将军府再容不下她。
将军夫人看向大夫人,寒声道:“你这女儿,今日便还与你了。”说完抬脚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