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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听了这话,马二柱有点不满意,回过头来说:“梅子姐,我听你这话怎么听不出来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什么叫比驴跑得都快?应该说比马跑得都快。”马二柱一口一个“梅子姐”叫着,其实他比赵雪梅还大一岁。因为赵雪梅有文化、有计谋、懂政策,深受游击队员们的爱戴,一般差不多大小的,都尊称她为姐。对马二柱来说,管赵雪梅叫姐还有另一番含义。他知道鲁建平喜欢赵雪梅,也认为二人是般配的一对儿,赵雪梅早晚是他的嫂子,现在叫姐,将来改叫嫂子,比较顺溜。

听了马二柱的抱怨,赵雪梅笑着说:“好,算我说错了,我向你道歉。不过你拉着的是驴,我怎么能说成马呢,那不成了指驴为马了吗。好了,不扯没用的了,你先告诉我有什么事。”

马二柱一边跑,一边把情况向赵雪梅做了汇报,二人直奔鲁建平的家。走进西厢房,里面已经坐着好几个人,正在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一见赵雪梅来了,鲁建平赶紧站起来,从瓷壶里倒了一碗凉开水,递给她,说:“辛苦了,看出了这一头汗,赶紧擦一擦,喝口水。”

赵雪梅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接过碗喝了两口,坐在鲁建平用袖子蹭了两下的凳子上。

马二柱站在赵雪梅的身后,冲鲁建平撇了撇嘴,做了个鬼脸,自己倒了碗水,一口气喝光。

鲁建平知道马二柱是嫌他重色轻友,脸微微一红,瞪了马二柱一眼,没说话。

赵雪梅四下一打量,见游击队的几位骨干队员都在。靠门口坐在炕沿上的是副队长李山,靠墙坐的是刘斌,外号炮仗刘,中间坐的是孔德生和孙文明。马二柱拱了拱孔德生,坐在孔德生和孙文明中间。

赵雪梅点点头说:“同志们,柱子已经把情况跟我说了,想必你们已经讨论过了,有什么看法大家说说。”

李山抢着说:“这事说得太玄乎了,我看不大像真的。”

孔德生不同意:“也不能这么说,咱这一带练武的人不少,出个把会飞刀的不是不可能。”

李山分辩道:“我说的是不飞刀,是来无影去无踪,还什么三侠转世,这不是扯淡吗?”

鲁建平瞪了李山一眼:“指导员在,你说话注意点。”

赵雪梅笑笑说:“没什么。大家还有什么看法,都说一说,畅所欲言。”

炮仗刘慢条斯理地说:“转世的说法肯定不是真的,但杀三个鬼子兵一定确有其事。我了解我叔,这种事他不搞清楚是不会乱讲的。”

马二柱紧接着说:“我同意炮仗刘的意见。虽然老刘没有亲眼看见鬼子兵的尸体,但皇协军和特务队的人确实是这么跟他说的。特务们还说,为了抓住飞刀大侠,全体特务蹲守了好几个晚上,个个都累得够呛。几个特务尖嘴眍瞜眼的,这可是老刘亲眼所见。”

鲁建平看着赵雪梅说:“指导员,我们已经聊了一会儿了,也没聊出个子午卯酉。你主意多,还是你来说说吧。”

赵雪梅微微一笑,谦逊地说:“其实我也说不好,大家说的都有道理,我基本上同意炮仗刘的意见,杀鬼子的事是假不了的。杀了几个鬼子并不是问题的关键,重要的是一个人杀的。鬼子占领县城已近半年,我们游击队正式成立也有八九个月了,我们这支二三十人的队伍,总共杀了几个鬼子?相比之下,我们应该感到惭愧。”说到这里,赵雪梅观察了一下众人的表情,见大家都低头不语、情绪似乎有些低落,就把话锋一转,继续说:“当然,我们游击队的任务不只是杀鬼子,还有发动群众、宣传抗日、组织抗粮抗捐抗丁等,在这些方面,我们做得还是不错的。别的区不说,就我们一区而言,群众的抗日热情已经调动起来,初步形成了全民抗日的局面。当然,杀鬼子是我们游击队今后最重要的任务,如果能找到这个人,把他吸收到我们的队伍中,势必能壮大我们的力量。”

鲁建平接着说:“指导员说得对,我们一定要找到这个人。我想先进城摸摸情况,看能不能找到一些线索。”

赵雪梅点点头:“好,你们先去找老刘,他在县城里人头、地理都熟悉,对你们会有帮助的。”

鲁建平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柱子、炮仗,你们两个跟我一块儿去。赶紧做准备,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

赵雪梅叮嘱道:“你们要多加小心,说不定鬼子、汉奸也在找这个人,千万别撞到枪口上。”她扭头对李山说:“老李,我还有事要回区里,队长不在的这些天,队上的事就交给你了。记住,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军事训练,不要轻易跟敌人接触。有事派人去找我。”

黑田同意特务队休息,却没有通知皇协军取消行动,而是继续张网,只不过改派宪兵负责蹲守。黑田的用心并没有白费,刚守到第三天晚上,鱼儿就出现了。

凌晨三四点钟,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天上布满乌云,不见一颗星星。日军营房门口,快到换岗的时间了,两名哨兵抱着三八大盖靠在墙上打起了瞌睡。一个黑衣人,从营房旁边的胡同中闪出,猫着腰,沿着墙根,悄无声息地向哨兵摸去。距离近处的哨兵还有十来步远,那黑衣人直起身,一甩手,一道青光闪过,那个哨兵一声没吭就倒在地上。黑衣人正要向另一个哨兵扔飞刀,就听街对面有人叫了一声“八嘎”,接着就是“砰”的一声枪响,黑衣人一个趔趄,险些倒在地上,赶紧靠在墙上,向响枪处望去。只见街对面的墙头上,一个人正从墙里往外爬,已经探出半个身子。黑衣人甩手把刀扔出,正中那人的咽喉,那人低吟了一声,掉回墙里。

黑衣人转身一瘸一拐地往回跑,另外一个哨兵并没有追过来,而是跑进营房里大喊:“飞刀贼来啦,快来抓飞刀贼呀!”营房里顿时热闹起来,尖厉的哨声、杂沓的皮靴声、嘈杂的叫喊声响作一团。这一乱给了黑衣人逃跑的机会,等一队队鬼子兵追出营房时,黑衣人已经拐进胡同里。

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谁打的枪?鬼子哨兵为什么用中国话喊叫?原来,两个哨兵并不是鬼子,而是皇协军,穿着鬼子的军装,抱着鬼子的枪,替鬼子当诱饵。潜伏在街对面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鬼子,他很是忠于职守,一直睁大双眼来回扫视着街道。黑影刚出胡同不久,他就发现了。不过一来他是从暗处向亮处看,被营房里的灯光晃着,看不大清楚,二来双眼瞪得时间长了,有点发花,那个黑影隐隐约约的,他不敢肯定是不是真的。等黑影飞刀出手后,他看到了刀的反光,这才肯定那确实是刺客。看着哨兵倒在地上,他一时忘记了那是皇协军假扮的,以为死的是皇军,气恼之下,没开枪,先骂了句“八嘎”。这个鬼子也够倒霉的,正是这句骂惊动了黑衣人,第二把飞刀才没有扔向另一个哨兵,而是要了他的命。另外一个哨兵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没敢去追黑衣人,反而闪身躲进营房,忘了吹哨子,本能地大喊大叫起来。营房里巡逻的鬼子兵听到他的叫声,这才吹哨子集合人马。这样就耽误了一两分钟,给了黑衣人一个宝贵的逃跑机会。

黑衣人虽然安全逃离现场,但他的大腿被击中,鲜血汩汩地往外流,只得用手捂住伤口,艰难地向胡同的另一端跑去。

鬼子虽然不知道黑衣人逃去了哪里,但大致方向哨兵还是看到了,便分成若干队,分头向每条街巷追击,到处都有“叽哩哇啦”的喊叫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黑衣人出了胡同,向街对面的另一条小巷跑去,还没进巷口,就被远处的一队鬼子兵发现了。几道手电光射过来,接着就是“吧勾儿、吧勾儿”两声三八大盖的枪声,两颗子弹一前一后擦过黑衣人的身体,打在墙上。鬼子的枪法着实不赖,黑衣人心里一惊,自思此番恐怕凶多吉少。他当然不肯束手就擒,鼓起最后的力气挣扎前进。

前面是个丁字巷口,一条横巷与黑衣人所在的巷子垂直相交。黑衣人跑到丁字巷口,已经头晕脑涨,站立不稳。他刚要停下来喘口气,横巷中伸出一只大手,一把把他拽了过去。

此时,鬼子已经追到小巷中,那个人低声说:“柱子,你继续往前跑,把鬼子引开,自己设法脱身。不要回联络站。”柱子答应一声,撒腿沿着直巷跑下去。那个人又说:“炮仗刘,帮我把他放到背上,你在后面掩护,咱们回联络站。”

欲知飞刀人能否逃脱鬼子的追捕,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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