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夏日炎炎的时候。
寿康宫别院里却正凉爽,高大的梧桐树遮天蔽日,挡去了一半刺眼的阳光,伏惟君伏在窗前,抄着桌上摆着的佛经。
旁边是一碗爽口的凉碗,一个圆脸小丫头站在伏惟君身侧,拿着蒲扇替她扇风。
伏惟君初来时,并不带什么使唤丫头,本就是过来服侍太后的,再说那一院的丫头,没有一个是真心向着她,她也不大想随身带出门。
太后明白她从前的境遇不可能养出什么心腹下属,便抬手唤了这丫头给她。
“终究是这宫里的主子,不可太随便了,这丫头从小在我宫里长大,你领了去使唤就是。”
话里有话,叫她放心用。
那圆脸小丫头便迎过来欠身福礼,抬头一笑,眉眼弯弯,倒是讨人欢喜。
小丫头名叫灵菱,性格活泼,办事却机灵。
对伏惟君也是诚心诚意的佩服,把别院收拾得井井有条,伏惟君这“静心休养”的日子,比在自己宫里不知道舒坦了多少。
正抄着书,伏惟君心里却在默默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此时韩奉也娶了甘舒,那俩人如今臭名远扬,一时半会还不能起来;
甘威断了臂膀,饶是心里再不服气,也不会有太大举动……
倒是李贵妃和四皇子……
前世李贵妃与甘威联手,设计陷害当朝太子伏稷,力推四皇子伏策上位,却被甘威一个反间计,作了人家案板上的鱼肉。
伏惟君前世虽与太子接触不多,但知道这位储君宅心仁厚,心中只有天下百姓。
若是顺利登基,必将励精图治,使大夏海晏河清,铸成太平盛世。
而那四皇子,才能的确出众,但野心勃勃,阴险狡诈。
若是得逞,且不谈大夏如何发展,就是她这不亲不疏的皇姐没准也要死在他谋权篡位的路上。
看来,为今之计,只得想方设法接近太子,取得他的信任,助他躲过灾祸,顺利登基。
思及此,伏惟君便假装不经意间问道:“灵菱,皇祖母整日素心养佛,不参世事,你待在这寿康宫里,可会感到无趣?”
灵菱摇着蒲扇答道:“平日里寿康宫人是少了些,倒也不觉无趣,反而觉着能看透人心呢!”
伏惟君轻笑,揶揄道:“你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丫头,怎就看透人心了?”
灵菱却是认真解释:“世人皆道太后为人刻薄,不亲子孙,不理世尘,朝廷内外皆认为不必巴结讨好太后。
因此,那些野心勃勃之人,便是一年半载也见不到几次的,唯有真心诚意至真至孝之人,才会时时来问安。如此,可不就是看破人心么?”
伏惟君见话头到了这里,便进一步引导:“至真至孝之人?何人当得你如此夸赞?”
灵菱满面崇拜的表情,言语间脸颊飞红,像是偶像就站在身前。
“时时来探望太后娘娘的,除了您和圣上,便是太子殿下了。”
伏惟君故作疑惑:“太子殿下也常来吗?怎的我日日给太后请安却未曾碰面?”
灵菱忙解释:“公主您起得早,一大早便去请安了,太子殿下却是下了早朝才过来的,如此一来,自是错过了。”
伏惟君没漏掉灵菱话里那丝小小的遗憾,便调笑道:“我看你这丫头倒是更乐意去服侍太子吧?”
灵菱一张小脸都急红了,她自小在寿康宫里长大,跟着太后也见过不少风雨,却唯独觉得,担得起“谦谦君子”名号的,只有太子一人。
大概是十二岁那年,灵菱崴了脚,太子殿下堂堂一个皇长子,却亲手抱了她去治疗。
灵菱是有心人,早闻外头传遍了的这昭华长公主的名号,又见她本人素衣斋饭,淡定从容日日来给太后问安,心里对这个主子是一百万个敬仰。
但若是服侍伏惟君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她不怎么能见到那位风度翩翩的太子殿下了吧。
紧接着就见伏惟君放下笔,伸展伸展手臂道:“今日抄书实在是乏累,不如明日多歇一会,晚些去给皇祖母请安?”
灵菱笑着点头,放下蒲扇绕道伏惟君身后,殷勤地帮伏惟君捏肩捶背:“公主您欢喜就是了。”
心里暗叹,长公主就是好,善解人意啊……
次日,伏惟君还是起了个大早,但如约没有一早去给太后请安,而是进了厨房,亲手做了些暗黄色的透明清亮的糕点,烹煮了一锅清香扑鼻的茶汤。
着一身素色纱裙,发髻高高盘起,发间除了一个素簪再无其他,只是在额间细细描绘了一朵海棠。
带着灵菱进殿时,太子伏稷已在里面坐着了。
“我道这丫头今日莫不是躲懒不来了,原是做了些好东西。”
行过礼见过安,便听太后这么一句,伏惟君忙说道:“皇祖母就别取笑我了,左右我闲来无事,倒不如做些吃的孝敬您,好过大清早扰您清净。”
说着,命灵菱端了食盒进来,将糕点分作两盘,茶水舀出三碗,一份亲手端给太后,另一份让灵菱呈给太子,剩下那碗茶,兀自端了,寻到次座坐下。
太后掀开茶盖,一缕茶香伴着茶雾溢出,整个内殿一时茶香四溢,说不出的清香。
太后太子各自尝了一口,放下茶盏。
“倒是好茶。”
太子望着茶汁成色,问道:“可是云雾茶?”
伏惟君笑着点头:“皇兄好眼力,茶出山南者,生衡山县山谷。小小南岳云雾,不成敬意。”
太后便指了那盘透明状糕点问:“这又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