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
一阵连续规律的声响唤醒了此时四仰八叉躺在床上的顾繁衣,她揉了揉眼睛,摸了摸嘴角,嗯,很好,昨夜没有流口水。
她翻了个身,掀开幕帘嚷道:“锦儿,你搞什么呢,大清早的,吵死了!”
“咚——”又一声。
“顾繁衣,你胆子不小,占着本世子的书房还敢叽歪!”
顾繁衣从幕帘里探出个头发凌乱的脑袋,看见萧霁正靠在椅子上,双脚交叠搭上案几,衣衫大敞,露出一片赤裸的胸膛,他手上还拿着一支黑尾玄色箭矢,正微眯着眼准备投出这最后一支。
“嗖——”地一声,那支箭矢便落在了床前的双耳铜壶内。
顾繁衣看见他本来还在气头上,但一想到昨天的字据不得不收敛情绪,一脸谄媚道:“世子爷,妾身马上起床,绝不耽误您的公务……还有私务!”
顾繁衣拿出爬树的敏捷,以最迅速的身姿完成了晨起梳洗,然后顺手从锦儿手里拿走了刚盛好的粥,坐定在萧霁的对面,却看见萧霁面前空空荡荡,他正盯着她手里那碗粥。
哎呀,手快了。
顾繁衣双手捧着碗,恭敬地递给萧霁,“世子,请用。”
萧霁努了努嘴,顾繁衣乖顺地将碗放到他面前,又让锦儿盛了一碗给自己。
顾繁衣本想提起那张字据,可萧霁安安静静地吃着早饭,没同她说一个字,顾繁衣只好作罢,这顿饭便在食不言中安静地过去了。
饭后,顾繁衣摸着自己吃饱喝足的肚子冲萧霁说道:“世子,您不用当差点卯吗?”辛苦挂了几天榕树,也没发现这厮的出入规律。
“本世子不点卯也薪俸照领。”萧霁低头翻看着手上的一卷书,没给顾繁衣一个眼神。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果然是京中著名纨绔子!
“燕歌姑娘走了吗?”昨天在人家眼皮底下改字据,顾繁衣试探道。
“你有事?”萧霁翻了一页。
顾繁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打算不绕弯子了,直截了当道:“我们昨天立的字据,世子不会后悔吧,我们可是画了押的,不能抵赖。”说着便摸出那张被乱涂乱画的字据递给萧霁。
萧霁看着那张因为涂改显得乱糟糟的字据开始头疼,感觉太阳穴都耐不住跳了两下,这个顾繁衣,又闹什么幺蛾子。
顾繁衣见他似有迟疑,忙过去牵着他的手按在他的红印上,“没有错哦,就是世子您的押印,不可以抵赖的哦。”
萧霁看了看字据,又看了看顾繁衣,冷冷地开口道:“涂改过的不算,何况,昨日本世子醉了。”语罢将那张字据揉成一团扔还给顾繁衣。
萧霁昨天醉酒,现在还头痛,昨天的事情大部分都模模糊糊的,却清晰地记得被揪头发的痛,大概是这辈子还没被人揪过头发,就算是王爷教训他,也只会打屁股揪耳朵,此番被女人揪头发,着实让人烦闷。
本以为她会立马跳脚,甚至会直接上手,哪曾想这个个近日来脾气大、爱打人的世子妃居然……哭起来了……
“摇芳与我情同姐妹,从小一块儿长大,又陪我嫁进王府,如今香消玉殒、英年早逝,我身为她的姐妹却不能送她一程……呜呜呜……也不知道她在下面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小鬼欺负她……都是我不好,要是不跟着我嫁过来,也许就不会死……”
她声音幽怨、抽抽搭搭地,竟然还挤出了两行眼泪,泪水滴到那团字据上,有些墨迹被晕染开来。一旁伺候的锦儿微张着双唇,眼中充满了讶异,难道世子妃又变回去了?
萧霁有一瞬间的恍神,但很快便将疑惑和惊讶赶走,从前的世子妃难过的时候只会一个人安静地呆坐着,绝不会朝旁人吐露心声,就算是哭也只会闷不做声,也不知道她以前憋得累不累。
“世子昨日醉酒醉得厉害,不记得了也是人之常情,您不承认也没关系,您是主子,您做什么都是对的,妾身不该妄想的。”顾繁衣此时楚楚可怜、声泪俱下,外人看了都得为她鞠一把泪珠儿。
唷!还挺能演!
但不管她怎么变,有几分真情,或有几分作伪,摇芳与她确是感情真切的姐妹,“你去看她可以,但这字据得改改,就改成……这一个月里除了要答应我一件事外,嗯……这个嘛暂时还没想好,此外还要听我使唤,为我当牛做马!”
“当牛做马是好多件事,不是一件事好不好,再加上原本答应的事,那岂不是好多件事再加一件事?”顾繁衣脸上挂着两条泪痕反驳道,也不怕把自己绕晕了。
“哦——那就先不去……”萧霁话还没说完顾繁衣便开口阻止道:“世子爷!住……嘿嘿,世子爷,去……去……怎么都要去的,为世子爷当牛做马是妾身应该做的,妾身任凭差遣。”
顾繁衣将毛笔蘸好了墨递给萧霁,“世子请亲自修改。”
又将胭脂递给他,“世子请亲自画押,涂改的地方也要。”说着便拖着他的手在那张字据上按上八九个红印,一张字据现在红黑相间,杂乱无章得像一张笺草。
“裱起来!”二人异口同声道。
“再抵赖你就不是人!”
“记得给我当牛做马。”
互相给了蔑视眼神才作罢。
做完这一切顾繁衣终于安心地靠在椅子上,刚才哭得有点累了,此时有些无力。
“世子爷为何这般刁难于我,去看望一个伴我多年的姐妹,为她上一炷香,同她说说话是世子这么难以忍受的事情吗?”顾繁衣始终不明白萧霁对世子妃的所谓禁足令,此时字据到手,有恃无恐地发问。
“或者说世子只是不想我出府?”
哼!果然还是那个嚣张的顾繁衣。
“为什么不放你出府,你自己不知道吗?”萧霁盯着她的眼睛,起身越过中间的案几,凑到她耳畔轻声道,冰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压制的愤怒,微热的气息喷到她的耳廓,顾繁衣轻轻往旁边移开了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