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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二月初二,俗称龙抬头,民间认为是东海龙王的生日。从这一天起,雨水变多了,意味着农活儿要开始了,故又称作春耕节。

但在金王孙家,显然是另一番景象。因为这一天,是他和王娡成亲的日子。

天还没亮,金家人就全都起来了,不一会儿,亲戚和邻里帮忙的也来了。吃过早饭,大家快速分工,有的负责做饭,有的负责招待客人,有的负责迎亲,忙碌而有序。

前一天,金家已布置一新,窗户上的红花、门头的铜镜、门口的灯笼,无不透着喜庆。洞房里大红的被面、鲜活的鸳鸯,更让人心旌摇荡。

作为婚礼的主角,金王孙既是最忙的,也是最闲的。他要忙着接受亲朋好友的祝贺,又不必参与某件具体的事情,一大早就和迎亲的队伍出发了。

相比金家的热闹场面,田家要冷清了许多。除了王家和田家的几位长辈和近邻,再无他人。娶媳妇是添丁进口,嫁女儿是送走一位家庭成员,自然有些许伤感。

田家内室,臧氏默默的帮王娡梳妆,回想起女儿成长的点点滴滴,她一边梳,一边流眼泪。

“娘,我到那边会照顾好自己的,金哥哥是个好人,不会亏待我的。”王娡安慰母亲道。

“娡儿啊,我想起了当年你外婆送我出嫁时的情景,仿佛就在昨天。以前,我总以为一生很长,现在觉得,人生真的是一瞬。一个选择意味着终身,你不会恨我吧。”

“娘,你说什么呢?我倒觉得,只要自己努力,一切都会变好的。”

“很多事你现在还不明白,不是你努力了就会得到什么。有时候,你不得不相信天命。”

“老姐姐,迎亲的来了!”忽然,王婆喜笑颜开的出现在内室门口。

这桩婚事,除了金氏家人,最高兴的恐怕就是王婆了吧。还有什么事比成人之美更令人高兴呢?这几天,她一直呆在田家出谋划策,仿佛是自己的女儿出嫁。

盖上红盖头,王娡在母亲和哥哥王信的陪同下,走到了门外。客人和四邻八舍立即围拢过来,送上各种吉祥的话语。金王孙站在门外,一脸笑意盈盈。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金王孙一把抱起王娡,轻轻放进迎亲的花轿。爆竹声中,花轿起行,前面两支唢呐放肆的吹,吹得有的人肝肠寸断,有的人心花怒放。

金家去年送来的二百缗聘礼,臧氏先归还了沈员外的三十缗高利贷,然后花了大概二十缗置办嫁妆。剩下的一百五十缗,她总觉得,这是用女儿的后半生换来的,轻易不能用。

从长陵到槐里,是一段不短的路程,没有马车,也没有牛车,花轿和嫁妆全靠人力。正值初春二月,大家伙儿浑身都是力量,一路唱着号子,听着唢呐,几十里路倒也不觉得辛苦。

离金家大概还有半里地时,小孩子们纷纷奔走相告:“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不一会儿,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不断响起,一直响到王娡走进金家的堂屋。

“一拜天地!二拜父母!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整个过程,王娡都是蒙在红盖头之下,什么都看不到,她只能听到嘈杂的人声,感受得到金王孙那双温暖的手。只要这双手在,一切都是美好的。

入夜,金王孙捧来了合卺酒,先喝掉自己的半杯,再喝掉对方的半杯,寓意同甘共苦。

掀开红盖头,金王孙终于看到了王娡那美丽的脸庞,略显羞涩和紧张。取下头上的红缨,互相剪掉对方的一缕头发,和那红缨缠在一起,意为结发。

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远是一家人。

春宵一刻值千金,金王孙和王娡醉倒在夜的怀抱,体验着从未有过的幻境。那一夜,是如此漫长,又如此短暂。长得可以记清每一个细节,短得仿佛是一场梦。

第二天一早,王娡赶在金父和金母之前起床。金父和金母似乎是故意起得晚一些,等到王娡将饭都做好了,才穿戴整齐的坐在餐桌旁。

“父亲,母亲,这是儿媳早上擀的面条,请二老品尝。”

金父和金母双手接过,吃了几口后连声称赞道:“好吃好吃,我们还从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条呢。”这当然是实话,新媳妇亲手做的能不好吃吗?

王娡羞涩的笑了:“儿媳手笨嘴笨,日后有什么做得不好的,说话不妥当的,还请二老多多包涵。”

金父金母有些慌张:“客气了,客气了,以后都是一家人,不要说这种话。我们小家小户,世代耕田为生,委屈姑娘了,哦不,是委屈贤儿媳了。”

婚后第三天,按照习俗,王娡和金王孙一起回娘家。一路上,他们有说有笑,王娡给金王孙讲书里的故事,金王孙给王娡讲村里的故事,几十里路,竟仿佛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一大早,臧氏就出门买了一大桌子的菜,这是女儿出嫁后第一次回来。从这天起,女儿回来就是客人了。身份的转变,不禁让臧氏有些心酸。

“娘,我们回来了。”一进门,金王孙和王娡双双喊道。

“欸,总算盼着你们来了。”臧氏一面抹泪,一面握着王娡的手。

“娘,哭什么呢?金哥哥和家人对我好着呢。”

“我是高兴啊,又舍不得你。姑爷,娡儿你就多担待了。”

“娘,您放心,我一定不辜负娡儿。”

劳苦大众,从来没有度蜜月的习惯。回门之后,一切恢复如常,忙碌的一年就要开始了。

因为聘礼,金王孙家卖掉了一半的田地。田地的陡然减少,让他们再也不敢雇人,金父、金母和金王孙每天都在地里忙活儿,金王孙的哥哥身有残疾,行动不便,只能坐在家里做一些手头的活计。

聪明的王娡主动承担起了家务,洗衣做饭、养鸡喂猪,幸亏妹妹小英的帮助,她才快速融入了这个家庭,融入了农忙的节奏。

不知不觉间,一个月过去了。某天早上起来,王娡忽然感觉一阵恶心,干呕不止。金王孙有些紧张:“你生病了吗?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王娡羞涩的笑了:“不用,可能是你要做父亲了。”

金王孙喜出望外:“啊,是真的吗?让我抱抱。”

说完,他抱起王娡在屋子里转了好几个圈圈,高兴得像个孩子。

“放下,放下,不能这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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