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就到了年底,我终于拿到了工钱。学校早放了寒假,我也提前买好了火车票,准备回家过年。
因为放假,几个食堂都关了门,只留一间西区的小食堂。我去吃早饭的时候,又看到了她。
她没有回家是想趁着过年期间城里缺工的机会多赚点钱。
她知道我在工地干活,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这段时间我压根就没有跟她联系过。她劝我还是要以学习为主。
吃完饭,她去外面找工作,我则赶往火车站。但我到了火车站就把车票退了。我要留下来陪她。
大部分宿舍也关了门,留校学生被集中到西区的一栋上了年纪的老宿舍楼里。
我问林初雪:“那座楼叫大白楼,它还在吗?”
“在的,不过已经改成了校史馆。”
大白楼只有两层,一点也不大,女生住楼上,男生住楼下。
安顿好之后,我上街找到一家服装店,花了我两个月的生活费,买了一件女式长风衣,淡赭色,束腰,双排扣。
早上吃饭的时候,我发现她穿得那件风衣的袖口磨损严重,中间那颗纽扣的大小、颜色都不对,腋窝处还开了线。
傍晚,我在食堂见到她。她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看样子很疲惫。她发现我,走过来问:“你不是走了吗?”
“记错了时间,”我说,“车票是昨天的。”
“那你还能走得成吗?”她说,“车票这么紧张。”
我告诉她,我已经决定不走了,留下来陪她过年。她笑吟吟地白了我一眼,突然发现凳子上的纸盒子,拿起来看了看,说:“这不会是送我的吧?”
其实我当时很紧张,正愁不知该怎么说呢,赶忙点点头。
她倒是不客气,脱掉身上的那件,换上了新衣服。
我说:“感谢你前一段时间的照顾……”
她问:“仅仅是表示感谢?”
我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哈图!”她坐到我旁边,说了一句我听不懂的话。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傻瓜”、“笨蛋”的意思。
“我饿了,给我打饭去。”穿上新衣服,她像个女王。我屁颠屁颠地去给她打饭。
吃完饭,我们去食堂旁边的小树林中散步。说是小树林,但都是合抱粗的大树。树上伤痕累累,刻满了一对对名字。刻字的人似乎认为这样就能天长地久。但我猜,那片树林已经不在了吧!
“还在,”林初雪说,“听说本来要砍伐的,但一些学生组织了一次护林行动,收集了上万签名成功阻止了砍伐。”
居然没有砍掉,我有点失望。
“后来呢?”
我们在树间游荡,最后在一张冰冷的铸铁长椅上坐了。她把一条白色的针织围巾从她的脖子上移到我的脖子上。围巾上还带着温度和劣质化妆品的香气。
她说她想谈一场恋爱,不然就太遗憾了。她再有几个月就毕业了。那个寒假,是我有生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然后呢?”
“然后她毕业了,走了,消失了。”
“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