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允仕的警告言犹在耳。
上次和裴晏直接谈崩,裴晏这条路在殷锦瑟这里已经完全断了。为了不惹裴允仕不高兴,她回到西苑后,不敢按照今日在长寿堂上裴晏所说,派人去东苑拿药。
裴允仕疯起来是真的会让她生不如死。
四年前,她怀着孕,一心想要把孩子堕掉,趁着裴允仕不注意就想办法去外面药房找落子汤。
裴允仕知道后,将她关在门里不让出去,每日只允许吃食送入;她又千方百计向外递信,给生母的妹妹、嫁到洛阳的姨妈求救。
姨妈拿到信后,连夜从洛阳来临都,与她钱财药物,让她趁着世道乱赶紧走。然而姨妈刚走,殷锦瑟就看到了躲在暗处的裴允仕。
她心跌落谷底。
不久便传来姨妈马车摔下悬崖、人车俱亡的消息。
裴允仕警告,如果她再不听话,下一个发生意外的就是她年迈的祖母和长兄。
殷锦瑟仅存的所有希望全部破灭。
在这四年时间里,她不断地找寻机会反抗,也不断地想到底有谁还能和她一个阵线。
成婚后阴差阳错遇到了个裴晏,但他对她明显心存厌恶,帮忙是天方夜谭。
殷锦瑟回到西苑,心思纷乱,灌了几碗药就开始昏睡。
醒来后天色已晚,仿佛是暗无天日的傀儡人生,看也看不到头。殷锦瑟动了动身体,立刻有个眼生的貌美侍女从外面打帘进来:
“请二少奶奶安。”
殷锦瑟呆了一瞬,“你是哪位?”
“奴婢是东苑当差的香岚。”名叫香岚的丫鬟掩嘴一笑,“看房间里没有侍候的人,奴婢便自作主张进来了。”
大房拨给她的丫头统共就一个一等丫头、两个粗使,此时都不知去哪里偷闲躲懒去了。
殷锦瑟不欲多做解释,又看到香岚把一个铜制小药罐子放在旁边的案几上,旁边附上了一张帖子:“东西已经给二少奶奶送到了,奴婢就告退了。”
走到房门口,香岚又好像记起什么似的回了身:“主子还让奴婢带句话,‘申时一刻,务必准时’。”
殷锦瑟呼吸一紧,立刻猜到了,裴晏让她去东苑拿药显然不过是个幌子,找个借口把帖子递给她才是重点。
殷锦瑟披衣下床,打开铜制小罐子,闻了闻,确实是上好的跌打损伤药。
她蹙眉放下,又拿起旁边的帖子,帖子印着金箔,某个不知名的贵女邀请她九月廿十四赴“朝天阙”,参加荣华郡主组的杜康流水宴。
……
殷锦瑟从来不认为自己能打入荣华郡主的圈子。
上京城的贵女圈也分三六九等。上等是公主、郡主和显贵门阀家的贵女们;中等是列位普通臣工、大学士等清流家中的女儿;最后一等就是殷锦瑟所在的忠勇伯府之流,已经全然没落,要钱没钱、要权没权。
几个阶级犹如天堑,互不往来,也不相熟。
但殷锦瑟仍然早早地来了朝天阙。
木老夫人不太束着小辈外出,认为年轻一辈的姑娘、媳妇应当多出去交际,拓宽眼界。因此柳氏也没办法束着她,只得放她出来。
朝天阙门庭若市,出入权贵,宝马香车排了一条巷子。
不得已,殷锦瑟只能提前下轿,从外围走进去。
秋日苦寒,天空飘了点细雨,阴冷刺骨。
她本想在门口等裴晏,与他先通气看看是怎么回事,可等了快半个时辰,脸都冻僵了,裴晏还没出现。
她捏着帖子要进朝天阙,还没靠近就被人拦住了,“玉牌出示一下,否则免进。”
殷锦瑟这才知道,朝天阙这个销金窟,只服务于有玉牌的少部分人。
这是权贵们的温柔乡、极乐地。
殷锦瑟只能继续在飘雨的大门外等待,不止是脸,浑身都冻僵了。
又过半个时辰,裴晏终于骑马风尘仆仆而来,两人视线在薄薄的细雨中交汇,殷锦瑟木着冻僵的脸,没半点好脸色。
裴晏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他翻身下马,三两步走到朝天阙门口,回头没什么耐心地对殷锦瑟道:“还不跟上?”